孤证不证。
即只有一个证据,无法相互验证。那便不能构成证据。
这是办案的铁律。
若一个人的证词就能取信,那岂不是想冤枉谁就能冤枉谁?
必须还有其他人证。
这便是尚家胜券在握的原因。
因为那些刁民,除了这一个“不知好歹”的,其他的,都被他们处理好了。
明心司在查这案子,他们也一直关注着。
楚诀就找到了一个苦主。
这便是他们丝毫不惧还敢去刑部告状的原因。
那民妇听不懂孤证不证,慌忙磕头道:
“大人,民妇说的都是实话!锦绣布庄的布料,害了我的孩子。我隔壁邻居也是买的它家布料,也生了毒疮……”
周尚书一脸不屑,“可没有第二个说是因为锦绣布庄的布料生的毒疮……楚校尉,你说呢?”
楚诀很生气。
所有人都知道尚家的布料害人,但偏偏没有证据给尚家定罪。
“我就是第二个人。”宋衡冷声道,他撩起那宽大的袖袍,只见他的手臂上,也生有一片毒疮:
“听闻锦绣布庄的布料有毒,为了以防冤枉好人,我特意去买了一匹裁成衣衫……如今,证据可够了?”
满座寂静。
尚彦文不敢置信,“你疯了……”
明知道布料使人生有毒疮,竟然还买了穿上……
哪个正常人能做出这种事啊。
周尚书也是大惊失色……
他本以为这一局十拿九稳,才和尚家沆瀣一气。但如今有了两个证人……
他便是办了一桩冤假错案……
乃渎职之罪。
楚诀也是十分震惊,“好家伙,兄台,你是个狠人啊。太好了,现在证据确凿,来人,立即把锦绣布庄查封!尚家相关人等捉拿归案!”
“还有这两个诬告的,你们俩反坐之罪,拖下去,行刑!”
他直接便在刑部办起了案子。
而此刻周尚书只想着怎么给自己减轻罪责,不再管尚家人……
“等等……放开我……”尚彦文满脸恐惧。
革除功名。
五十大板。
打完他还能剩几口气?
一旁担架上的周宏阳看见尚彦文被拖下去,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只感觉自己还没好的双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
姜容也有些惊讶。
从知道楚诀找到了一个证人,她便知道,孤证不证,无法给尚家定罪。
但有一个人证,至少证明此案还有疑点……
刑部不能直接对宋衡等人判刑。
如此便可将他们带走……
当然若没有这位人证,姜容便是另一套处理法子。总之要将人救走……
北王府的人,她会护着
她也没想到,宋衡竟然会自己去买毒布料……
从刑部出来。
姜容看向宋衡道,“我去请萧神医给你看看……”
“学生用了一些手段。”宋衡第一次做这种事,脸色不太自然。
他写这一篇文章的时候,发现无人敢告官。
所以他故意去买了布料。
那位民妇是真正的受害者。
而他是收集不到证据,便自己制造证据的人。
对于一向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宋衡来说,他觉得自己不太坦荡。
“伸张正义,不拘手段。只是你……以身试险,我不太赞同。”姜容看着他道。
她夸赞他的手段,但不赞同他伤到自己。
宋衡便笑了:
“世子妃,谢谢您。”
这世上有些事,总是要冒一些险的。
能做成,便行。
……
谢若娇听闻宋衡受伤的消息,立即便从王府里冲去了万卷书斋。
“萧南星,这毒疮如此可怕,能治好吗?”谢若娇眼巴巴看着,十分担心。
萧南星仔细查验以后,点头道,“幸而是由表及里,才刚刚长出来,并未深入骨髓,只需用药便可。若是时日久了,就需挖出腐肉……那就难治了……”
“太好了,快给他上药。用最贵最好的药!”谢若娇松了一口气。
“谢谢萧神医,谢谢二小姐。”宋衡致谢。
“不必客气……真是令人生气啊。明明你是在帮他们讨回公道,竟然只有一个人出来作证!差点锦绣布庄还要洗白了!”谢若娇嘟囔抱怨。
宋衡微微摇头,“百姓们只是想活着。他们没有选择。”
即便锦绣布庄倒了……
户部侍郎还在。
尚家也好好的。
面对这样的高官世家,他们岂敢反抗。
权贵欺人,当朝风气如此。而他能做的,唯有投身官场,改变这一切……
“好吧,你说的没错,百姓们确实很无奈。”谢若娇微微点。宋衡说什么,她都觉得很有几分道理。
转而看着他关切道:
“你手臂疼不疼?吃不吃蜜饯?我疼的时候就喜欢吃甜食,可管用了……”
数日后。
皇帝下了一道旨意,宣布今年加恩科……
于今年七月乡试,次月会试。
同时,觐见月沙王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五月廿七,宫中举办了盛大的朝见夜宴。文武高官及其命妇,皆需出席。
谢若娇近日心思都在宋衡的伤势上,对于这种向来十分喜欢凑热闹的宫宴,也是兴致缺缺。
无精打采坐在姜容身侧。
“二妹妹,我对宫中不熟,怕走错路。你能否一直跟着我?”姜容问道。
谢若娇点点头,“嫂嫂放心,我对这里熟的很,我带着你。”
姜容不是怕自己走错路,而是担心谢若娇独自行动的时候,遭遇一些事情。
此时宫宴尚未开始。
皇帝召了北王世子、太子、礼部尚书在御书房议事……
早早到场的贵妇千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闲聊。
而就在此时,一袭蓝色镶金蛟袍的男子,在一众文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能穿蛟袍的,唯有皇子。
“拜见端王殿下!”众人看见他,纷纷行礼。
“诸位免礼——”慕容时礼生着一副温文尔雅的容貌,看起来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
但姜容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瞬间,便冷了下去。
前世的月沙王,并非此时入京。
所以也没有今日这一场夜宴。
慕容时礼是在数月后的一场文会上,见到谢若娇。
他处心积虑故意引起谢若娇的注意,最终两人有了私情。
老太妃不愿让北王府卷入皇储之争中,不同意这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