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缓缓拨动着怀里的灯，有两个面的花纹看着不太规整。
她猜这应该就是冬梅后肩被钩刀洞穿的皮肉。
朗月拿出一根白烛，吹燃了火折子，引燃了烛芯。
火光跳跃，她侧了侧蜡烛，烛泪滴在了木桌上，朗月将蜡烛按上去，将蜡烛固定。
按常理来讲，阴气重的地方容易生鬼。
灯灵是鬼灵的一种，正常人要养这种东西估计会先用血腥的方法做出一盏灯，然后找个阴气中的地方，把灯丢进去，在大量阴气的喂养之下，这盏灯就会慢慢地生出鬼灵。
而“大师”剑走偏锋，以煞冲灵！
春兰本就有被当做鼎炉的前科，又是水属性灵根，兼容性极强。
他先让春兰埋尸——春兰铲起最后一捧土抖下，再用铲背夯实地窖的土层。这是她的任务，埋掉“大师”昨日杀死的那五个女人。
迫使春兰适应了煞气的存在。
再让春兰肆意地虐杀他人——春兰在白含笑面前杀了很多人。有修士，有“大师”随手抓来的女人。
煞气……
死的越惨的人煞气越强（*）。
修为越高的修士死的时候煞气越强（*）。
当年朗月还断着腿的时候，黑老鬼可是从不让她靠修士的尸身太近，就是怕朗月被煞气冲死了。
春兰一个炼气二层可能都没有的前鼎炉虐杀了那么多修士，她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封煞于体。
不是什么新鲜东西。
毕竟当年朗月身上也被黑老鬼画过聚阴阵，那阵只要朗月一死就会直接开启。（*）
“大师”搞这种邪门歪道不一定能搞得过黑老鬼，但是封个煞气应该不成问题。
他终有一日会虐杀春兰，等春兰死的那一刻，封煞的阵法会瞬间崩溃！
春兰死时的怨气激化成煞！
一个普通人的煞气很微弱，如雨，汇入封印在她体内的煞气之海！
辅以阴气。
高度聚合的能量被压缩、凝聚，然后，生成一个小小的灯灵种子。
道生一，只要开了头，不过是养大一个灯灵，对于一个邪修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
“大师”利用煞气，跳过了阴气育灵的千年时间。
只需要……
牺牲掉与“大师”无关的一批女人。
这很可以，这很邪修。
只是煞气冲灵，在元界，从未有过记载，也从未有过先例。
提出理论就已经是重大突破，而白含笑帮他证明了，他其实是能成功的！
朗月笑了：[你看，世界上总有些人聪明得吓人。]
知道大师为什么能成功吗？
发光汤圆道：[可能只是碰巧而已，这种事没那么容易被猜到。]
因为煞气是剑仙的怨气。（*）
同源则是同道，而剑仙恰好如今可以算作一部分天道。
剑仙是女人，作为最终材料的春兰就算杀人无数十恶不赦但也不能否认春兰是个可怜的女人。
在有教唆者的案件里，通常因为教唆者的存在，凶手能获得一定量的同情。
也许她不想的。
只是“大师”蒙骗了她。
虽然她杀了人，可是……是“大师”让她杀的呀！
——一定会有人这么想的。
如果“大师”成功了，可能造出来的东西，会比他原本想的更恐怖。
美人怨，有极大的可能会获得天道的认同。
一个没结丹的小小修士，如果不是被白含笑截胡了，再让春兰杀下去，等春兰杀够了大师心中预想之数……
春兰有可能会成为天灾级的凶灵。
这叫什么呢？
一个小学生，随手押中了高考大题。
荒谬，却又莫名合理。
祁预坐在凳子上，久久难以回神，“我……现在好像明白了……”
——为什么你会说“有时候我真的会希望，死的不是她，而是你。”（*）
无骨花灯，是桃花镇特产。
白含笑会制作花灯，只能是她跟背上没皮的疯子被大师同时拖走时她见过大师制灯。（*）
背上没皮的疯子也是修士，在大师眼里，应该算是“边角料”也应该用来练手的好材料。
所以那天没皮的疯子死了。
而筑基巅峰的白含笑凭借自己没有被强化过的记忆力，在同伴被虐杀的情况下，冷静地背下了制灯的所有程序跟细节！
又在那样高度压抑的情况下想明白了“‘大师’要做什么”、“‘大师’要怎么做”，然后清醒地思考出“逃脱求救”、“求援后再破坏‘大师’的计划”极有可能来不及。
因为春兰当着她的面都杀了很多人。
冬梅被拖走再被丢回来，因为重伤而陷入长时间昏迷……
便只有白含笑一人清醒地记得如何制灯。
按理俩说，冬梅不该是做灯的“材料”。
冬梅没有多少的恨，她也不怨。
她像一株浮萍，随水来又随水去。
但这也是白含笑选了冬梅的原因，她要一个，能在两刻钟里，听她的话，杀光所有人的人。
修士不行。
白含笑自己也是修士，她知道的，金丹以下，不修天下苍生，修炼只为己。
修士会用灵力，给了她们药，她们只会一门心思地往外跑，两刻钟时间，金丹修为，足够她们跑回自己宗门师长身前。
只要回到了自己的宗门，不过是吃了透支生命的药而已，若是宗门愿意出手，她们未尝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而凡人多惧修士，又多思，又受着凡间礼法束缚，杀人已是不易，更何况白含笑还需要毁尸。
她不能让被“炮制”过的材料落回“大师”手里，她要拖延时间……
但冬梅的怨气不够成煞，怎么办呢？
白含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既然怨可以，那愿是不是也可以？
冬梅连杀九十七人，加白含笑九十八，算上她自己……
九十九。
凑成阳极之数。
凶煞不成，阴阳扭转！
美人怨变成了美人愿。
她本是一盏小小的人皮灯，脆弱的人魂点燃的火光甚至照不亮那两具尸体。
白含笑以修士之躯向凡人叩首请愿！
愿及天下！
鸿蒙之气击碎了空间，灌入那缕脆弱的人魂。
灯灵升阶！
七日养魂。
再醒，她无阶无品，她是灯灵亦是道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