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见过冬日里抖落了一身白雪的青松倒悬于天际的模样吗?”春兰在扯断白含笑的双足后问她。
白含笑痛得喘不上气。
春兰抬手用指尖撩起白含笑额角被汗水浸湿的那一缕发,轻轻地帮她别到耳后。
她偶尔会不太希望这位仙女死去。
春兰折磨过很多位仙女,却只能从这位被叫做笑笑的仙女身上看到“生”的力量。
她在,非常,非常努力的活着。
即使满身污秽,即使手脚尽断,即使从云端落下被囚在了笼中。
白含笑哑着嗓子说:“你也可以见到的,只要在冬天倒立就好了。”
春兰抚上了白含笑的脸,滑腻的血水弄得到处都是,白含笑的虹膜颜色很浅,散大的因为痛苦而失焦的瞳在烛光的映照下宛若宝石般耀眼。
可以就这样把它抠下来吗?
春兰盯着白含笑的眼有一丝失神,只是喃喃回道:“可是我没有在有雪松的地方待到过冬天。”
“你只要在冬天走出城就好了。”天真而善良的仙女如是回道。
春兰笑了,“桃花镇是没有雪松的,要看雪松要往北走。”
她从后腰扯出一个布包,展开,是一排大夫用的银针。
白含笑终于从疼痛中缓过劲来,她的眸光缓缓地定在了春兰身上。
春兰柔柔地笑着,“我连桃花镇都走不出去。”
没有御寒的衣物我会冻死在那冰天雪地里,我没有独自破雪而上攀山寻松的能力。
春兰抽出了一根银针,“我最近在一本古籍上学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她掀开了仙女的裙摆,抚上了仙女的膝盖,然后再往上了一点。
“听大夫说,只要用银针扎这个穴位,连同膝盖往下都会失去知觉。”
白含笑虚弱的问:“所以呢?”
春兰三指捻针,“虽然我只学了半个时辰,但是我想试试。”
——
【膝上皮肤处有大量针孔——也许是为了止血,也有可能是一种刑罚。】
朗月的指尖忍不住蜷缩了一下,因为受害者身上跟膝盖挂钩的描述还有一句……
【两膝髌骨(膝盖)周围有明显刀伤——凶手挖掉了她们的膝盖。】
——
白含笑在发抖。
春兰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我真是个天才。”
她是这样形容自己的,只学了半小时的针灸却能精准地扎对穴位。
白含笑没有感受到痛,但是她能看见,也能感受到其他的。
她能感受到匕首冰凉的刃扎进她的皮肤里,她能感受到春兰用匕首对她膝盖的每一次撬动,她能感受到皮肤、肌肉在被切开!
唯独感受不到疼痛……
“你会想念疼痛吗?”春兰问。
白含笑的声音在止不住地颤抖,“这样会让你开心吗?”
别的不管,至少白含笑这一句话让春兰很不开心。
“我还以为你会昏过去。”春兰道,“至少昨天她没有感受到疼痛就被我剜了膝盖骨后,就因为太害怕而昏过去了。”
“sh(ei)……谁?”
春兰没有回她,只是默默地收好了匕首然后拔走了白含笑腿上的银针。
迟来的疼痛击垮了白含笑的神经,仙女第一次在落入泥潭后陷入了昏迷。
春兰还算聪明。
勾栏院里察言观色是必须会的,她找到了弄疯“笑笑仙女”的突破口了!
——这里有她在乎的人。
春兰心满意足地关上了牢门,回首望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仙女,白色的衣裙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但她的骨是白的。
接下来的几日里,春兰没有再对白含笑动刀,只是将人捆在了椅子上。
拖进了一个大一些的牢房里。
惨叫声响起。
不是白含笑的。
——
朗月摩挲着自己的笔记——
【受害者生前,双手手腕、肘部均被凶手斩断。】
【双脚脚踝胫侧(内侧)腓侧(外侧)处有锐器切割痕迹——应该是挑断了肌腱,而前后脚踝处皮肤有明显拉扯撕裂的痕迹——凶手扯断了她们的脚。】
【两膝髌骨(膝盖)周围有明显刀伤——凶手挖掉了她们的膝盖。】
【膝上皮肤处有大量针孔——也许是为了止血,也有可能是一种刑罚。】
【根据双腿腿骨错位程度及皮肉坏死程度推测,凶手曾在她们还活着的时候压住她们的股骨(大腿骨),然后利用反关节向上掰动她们的小腿将她们的双腿生生掰折!】
——
春兰在白含笑面前杀了很多人。
有修士,有“大师”随手抓来的女人。
白含笑的精神终于濒临崩溃。
“咔——”
关节脱出的声音清脆,受害者已然昏死过去。
春兰抬头看了白含笑一眼,“这个也不是啊……”
——
祁预忍不住别开了眼,伸手去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扶风瞥了祁预一眼,有些疑惑。
朗月讽刺道:“‘看到别人疼自己也会疼’大概率是来自于同类认知及共情反应,你几乎没有这个玩意,感觉不到很正常。”
扶风恍然,收回了视线。
祁预“嘶……”了一声问扶风:“你真不是邪修?!”
扶风轻笑:“佛,在心不在术,魔,在术不在心。这位女施主所言‘正邪’在心还是在术?”
祁预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女装微愣,然后眼里爆发出异样的神采。
是了!
我只是穿着女装又不是真的成了女子!
朗月翻了个白眼,不用问就知道,祁预的脑子跑偏了,果然脑子这个东西久了不用就会退化么?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调侃扶风:“回去跟你师弟聊过了?”
扶风笑眯了眼,“聊过了。心服口服。”(*)
朗月眯了眯眼,问:“对他心服?对我口服?”
扶风不答,却已是默认的姿态。
看不得血腥暴力的发光汤圆从小黑屋里冒头,一语双关:[口服?什么口服?你还能口服?]
朗月:[再吵我就把你煮了!]
她又问扶风:“所以另一个杀人的你找到了?”
扶风眼里划过一丝茫然。
朗月嗤笑,本以为你进化了,结果你只是买外挂了。
——
春兰蹲在了白含笑的椅子前,支着脑袋抬头望她,“我以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被掰断了手指,被铁钩穿了琵琶骨,被毒打也不招供,但只要找到他的妻子,脱了他妻子的衣服他马上就招了。”
“哦,不对。”春兰头上的步摇轻颤着,“还有的是抓到他的兄弟他就招了。”
“后来我想,可能真的有人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更重要吧?”
春兰抚上白含笑的脸颊,感受到她的体温跟那一丝因恐惧而发出的颤动。
“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
她说:“为什么对男子就是严刑拷打?对女子就是脱衣侮辱?”
柳眉轻蹙,“明明男子也有一个窟窿,来百花楼点‘像姑’的也有……”
春兰双手交叠,轻轻地趴在了白含笑腿侧,若非她满身鲜血,此时定是乖得让人心痒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摸上了白含笑暴露在外的腿骨,白含笑抖得更厉害了。
春兰说:“姐姐,我好苦恼呀……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在百花楼那堆人里……”
白含笑瞳孔骤缩,被折磨得太久濒临崩溃的白含笑再也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春兰满意地笑了,看,炸出来了。
“你是不是以为不太想杀死自己曾经的姐妹?”春兰起身时的动作演得千娇百媚,“不……只是……时间还未到罢了。”
春兰坐进了白含笑的怀里。
腿部被压迫的疼痛让白含笑满头是汗,生理泪水从眼角滑下,她没能痛呼出声,恐惧将白含笑淹没,她浑身肌肉紧缩,两齿磕绊,她在打颤。
春兰双手攀着白含笑的肩,一如她曾今待客那般亲昵,“我舍不得杀你呀,我的仙女。”
白含笑低头不语。
春兰似哀似诉地叹了口气,“你可是在我的折磨下坚持得最久……”
“哦……不对。”春兰道,“最久的应该是桃花。”
“她坚持了一个多月,最后因为一碗汤疯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春兰低头看向了白含笑的小腿。
春兰解释给白含笑听:“因为她刚刚小产,是个已经成型了的男婴。”
“咔——”
长骨从关节脱出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受害者没有昏迷,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
朗月问:“看到这段的时候粱鹤没发疯?”
扶风挑了挑眉,“现在春兰已经被碾成肉泥了。”
——
那天,春兰从地牢里离去的时候,很满足。
一个清洁术搭在了春兰的身上,今天接送春兰的是“大师”。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消停两日了。”“大师”轻声道,“春兰能演好一个无辜者的形象吧?”
“能的。”春兰道。
“大师”摸了摸春兰的后脑勺,“我要换个身份,改头换面之后我不会同你相认,春兰要自己随机应变了。”
春兰最后的记忆是在县衙的地牢里。
她朦胧间听见一句“她就是被这样的人害死了。”,春兰很想问问那位仙人,“哪样的人?”
此心也曾慕千山,奈何身在樊笼里,我困千山于樊笼,千山可曾知我意?
总有鱼,因为触摸不到飞鸟而选择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