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贽送苏清宁到苏府门口,门头上那属于镇北将军府的牌匾已经被人摘走,容皇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保留了宅子给苏家女眷一个容身之所。
“我进去了,有什么事让暗一送信给我。”
马车内苏清宁轻声开口,今日她很开心。
“好,这几日耐心些,礼部会让人来量尺寸。”
陆贽狭长的眉眼此时泛着笑意,目光扫了一眼女孩儿盈盈一握的腰肢,脖颈处晕染了淡红,视线忙转移到苏清宁的脸上,见她眉眼柔软,嗓音温和道:
“若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我来解决。”
苏清宁见此嘴角勾起:
“好。”
陆贽看着苏清宁下车进了苏府,薄唇轻微翘起,眼里是得偿所愿的喜色。
天色暗了下来,整个苏府内静悄悄的,长廊下只挂起两三只灯笼,稀疏又暗淡,苏清宁冷眼看过去,苏夫人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
“去哪了?”
苏夫人到底是没忍住,这个女儿向来任性自私,如今得了县主之名越发冷漠了。
“有事?”
苏清宁无视苏夫人的质问,语气淡淡开口。
“你父亲要见你!”
苏清宁闻言瞳色渐深,这一天终于来了,面上不见喜怒,只轻声道:
“知道了。”
说完不理会面色难看的苏夫人,抬脚准备离开,不想苏夫人又开口:
“你现在是好过了,可想过我们这一大家子该如何安排?”
“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清宁站定扭身,目光冷清的对视着苏夫人,声调不高不低,却让人一听便有种冷漠到骨子里的疏离感,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
苏夫人脸色从难看瞬间变得铁青,这个逆女!!!
气得手直接颤抖,咬牙狠狠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苏清宁依旧不紧不慢,甚至略有闲情的看了一眼已经熄灭了的灯笼,语气透着一股不耐: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去收拾一下见父亲。”
“你!!!”
苏夫人眼睁睁看着苏清宁离开,目光狰狞,似不甘又透着一股怨恨。
苏清宁也没有怎么收拾,只换了一身衣衫,素净淡雅,发髻上也重换了样式,整个人比以往更加冷清,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十足。
一个时辰后,苏清宁见到了几月未见的苏父,父女俩隔着牢门对望,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冷漠。
苏夫人阴沉的盯着苏清宁,眼眸闪过阴戾,嗓音沙哑:
“爹的好女儿,你来了!”
苏清宁没理会苏父的话,只往前又走了几步,站在牢门外看着满身狼狈的苏父,“不是您让我来的?”
此话激得苏父面色涨红,恼恨的开口:
“你莫忘了老子是你爹!”
“不敢忘!”
苏父怒火彻底控制不住,站起来怒骂道:
“小畜生,你如今翅膀硬了?你残杀姊妹,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
苏清宁听到此话冷眼凌厉,对上苏父阴戾的眸子丝毫不怵:
“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吧,能当您的子女,真是倒了三辈子血霉!”
“混账东西!”
“父亲还是省省力气,您让我来怕不是只为了骂我几句。”
苏清宁站在明亮处,面色冷漠的看着苏父,嘴角的轻蔑刺得苏父怒火上头。
“老子问你,为何毒杀璞儿?”
听到此话,苏清宁笑意不达眼底,眉宇间戾气横生,嗓音又冷又狠:
“我只恨自己没早点弄死她,她一再三的挑衅我、陷害我,您都视而不见,甚至随意安排我的后半辈子,您的副将听她的话想婚后磋磨我,我怎么能乖乖任你们摆布!”
“孙副将的死与你有关?”
苏父听到此话面色一惊,看着苏清宁理所当然的表情,这才正眼仔细打量这个他忽略掉的女儿。
“父亲,这是女儿最后一次喊您,成为您的女儿简直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事,可幸运的是日后我们各过各的!”
苏清宁看着面色阴沉的苏父缓缓说道,她终于摆脱了套在身上的枷锁,往后她只是宁安县主,不是镇北将军府的嫡次女,不是他们口中的混账、畜牲!
苏父脸色冷硬非常,他从来不知这个女儿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怨气,声音低沉道:
“如今咱家就剩你前途似锦,为父也不要求你做什么,只顾着些你母亲,她日后要过的艰难了。”
“她有苏婉宁,您有苏璞,只有我,孑然一身,倘若今日苏婉宁身份高贵,苏璞还活着,那么成为阶下囚的人,就是我!您是断不会这般低声与我说话,说来可笑,只因我不是男孩,所以你们放弃了,可曾想过我何其无辜!!”
苏清宁嗓音沙哑道,想到上辈子自己被豢养在那一方牢笼里,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恨意破土而出,眼眶红的厉害。
苏父见此无动于衷,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便移开:
“原本是想让你陪为父一起上路的,话说到这,我不得不说这些年确实忽略了你,既如此那你就另劈天地,重新做人吧。”
苏清宁嘴角嘲弄的勾起一抹弧度:
“既然您好心放了我一马,那我也给您说个秘密,您一直对苏璞寄予厚望,可曾想过女儿也有奇遇?”
苏父面色一僵,缓缓盯着苏清宁的眉眼,眸色渐深,嘴唇颤动:
“什么意思?”
苏清宁压低声音道:
“我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您知道我这县主之位怎么来的吗?我知晓未来轨迹发展,提前屯粮赚钱,所以才能在您认罪伏法时脱身而出,父亲,您押错宝了!!!”
苏父听得双目圆登,竟是如此!
怪不得他事事不顺,原以为璞儿有气运加身,可不曾想这个女儿竟是……重生!
想到这,苏父凑近身子压低声音忙问道:
“那日后谁才是………”
说着手往上指了指,意味深长的盯着苏清宁。
苏清宁轻蔑一笑,缓缓说道:
“我走了,您慢慢等着看。”
“别走,清宁,别走,快回来给为父说一说……”
苏清宁不理会苏父的喊叫,径自出了牢房,外面繁星点点,不远处是万家灯火,她只觉得冷,双眼迷茫的无处可去,从今以后她无父无母……
脚步麻木的走着,忽然察觉到鼻侧处一凉,指尖摸到一滴水渍,瞳色渐渐暗淡,眼前出现的人影站在面前,他的目光温柔又细腻,身上冷冽的青竹味这一刻异常浓烈,熏的她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陆贽脚步沉稳的走过来,伸手轻轻抹去女孩儿睫羽上的泪珠,见她神情落寞,伸手轻轻的拥进怀里,两颗跳动的心脏这一刻完全贴合在一起,苏清宁忍不住放声大哭,多年来的委屈与压抑这一刻完全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