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
“救~命!救~命啊!”
大雨滂沱,雷电交加,雨滴夹杂着力道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方才还拥挤的屋檐下,不知何时,人群散去,只剩角落里的苏清宁。
一双明亮的眼眸,此时满含希冀与哀求,身上的血喷涌而出,早已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大雨如瀑,血液混着雨水流向地面。
苏清宁满脸绝望,她只不过躲雨而已,有人却趁机将匕首送进她的身体,剧烈的疼痛使她心力衰竭,眼皮越来越重……
而街头拐角处,有人手执黑色鎏金大伞,静静地站在雨中,直到再也听不见,里面任何呜咽和哀求时,似闲庭信步般缓缓离去。
等苏清宁再次醒过来时,她依然是大荣国,镇北将军府的二小姐!
糊里糊涂过了一个多月,整日里似睡非醒,丫鬟婆子一个个对她躲避不及,怕她又琢磨折腾人的花样。
“萍儿,帮我梳个头,我要出去一趟。”
丫鬟萍儿,在一众担忧的目光中进了内室,室内燃着淡淡的松檀香,少女五官明艳,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如湖水,有着能洞察人心般的剔透。
穿着一袭淡黄色襦裙,侧躺在贵妃软榻上,长发披在肩头,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显沉稳,让人无端地生出一股敬意。
“小姐想梳个什么样的发型?不如,就照前些日子大小姐梳的流苏髻?”
苏清宁起身,坐到菱花镜前,从镜子里看着萍儿跃跃欲试的表情,嘴角上扬:
“好啊!”
萍儿乍听到此话,脸上有些得意忘形,苏清宁看得清清楚楚,眼眸遮住一片冷意。
一柱香的功夫,苏清宁带着两个丫鬟出了府,命萍儿在一家银楼,为老夫人挑选一些首饰。
而她则带着小玉,坐马车到郊区的一座宅院门口,牌匾上两个字:桑溪
她早前碰到有人着急出售,随手买下来,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私产。
下了马车,苏清宁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五官深邃,肤色浅褐,眼里闪着笑意,语气欣喜:
“你来了!”
苏清宁没进去,站在门口,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这里,你不能住了,收拾东西走人!”
少年一愣,倚着门框,故作姿态: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苏清宁看向少年,一双剪水秋眸泛着冷意,没有丝毫恻隐之心,面无表情。
少年见状,沉默半晌,语气妥协道:
“好嘞,您说,我照办就是!”
苏清宁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素青色的荷包鼓鼓囊囊的,料子也很常见,可见不是费了心思的。
“省着点花,二王子殿下!”
此话一出,少年站直身子,整个人紧绷,蓄积力量,眼里闪过一丝杀机。
“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当日碰巧救你,就当我日行一善!”
前世,她也救了漠北王庭的二王子一命,可惜,没占上的便宜……
少年目光紧紧盯着苏清宁,眸色渐深,待眼里的阴翳散去,对着苏清宁抱拳:
“就此别过,你也珍重!”
苏清宁点点头,将荷包放在小童的手里,扭头上了马车离开。
车身早已离开,少年依旧站在门口,良久,低声吩咐:
“收拾东西,去悦来客栈。”
身后的人影一闪,只听到沙哑又粗糙的回复:
“是,殿下。”
苏清宁上了马车后,直接闭目养神,车夫拿了钱自然会将她送回银楼。
不知想到什么,睁开眼打量着跪在车厢内战战兢兢的丫鬟小玉,朱唇轻启:
“知道为什么,让你跟着来这一趟吗?”
小玉惶恐的说道:“奴婢愚钝,还请小姐见谅。”
苏清宁面色如常,把玩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语气淡淡:
“管好自己的嘴,萍儿的下场,你马上就见到了!”
说完,直接撩开帘子,下了马车,提裙上阶,进了银楼。
“小姐,你去哪了?我都没看见您。”萍儿开口抱怨。
“急什么,不就在隔壁吃了一盏茶,挑好了吗?”
苏清宁眉眼冷清,语气淡淡,随意扫了一眼周围。
“挑好了,这些,都是老夫人最喜欢的,我出手,小姐您放心。”
萍儿自顾说着,手里摆弄着几件款式精致的首饰,翡翠盘玉簪、掐丝嵌绿宝石玉坠、还有一套五福捧寿的琉璃头面。
这些华丽精美的首饰,没个千百两银子拿不走!
小玉看着萍儿不加掩饰的轻狂劲儿,越发恭顺地跟在苏清宁身后。
“你确定,这些首饰,是祖母最喜爱的?”苏清宁突然出声,玩味地问了一句。
“啧,买不起,就不要看了,平白无故的,拿丫鬟说事!”
苏清宁向后看去,来人是……
是她死对头,户部侍郎府的小姐,杨敏。
苏清宁回头,对着小玉吩咐:“去包起来。”
不想,萍儿固执的站在原地,手里抓着首饰不放,面带委屈,泪眼婆娑的看着苏清宁。
“怎么,被我说中了?苏二,这就是你不对了,当下人的都不容易,你就抬抬手,放过她吧!”
杨敏浅笑开口,在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走来,盛装打扮,婷婷袅袅,伴随着环佩叮咚之声,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样的把戏,苏清宁也清楚,以前的她,被人三言两语一激,就当众不依不饶,不顾旁人脸色,也不惜自己名声!
苏清宁站着没动,淡淡道:“杨小姐倒是体恤下人,要不,萍儿,你去伺候杨小姐?”
此话一出,萍儿却一脸惊慌的看向杨敏,无措道:
“杨小姐误会了,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让小姐不高兴了,不关小姐的事……”
杨敏脚步一顿,眼眸遮住深意,眯了眯眼,看向萍儿,语气轻蔑,毫不掩饰的讥讽:
“你就是个贱婢,还妄想攀诬主子?”
话音一落,周围有了不少围观的人,杨敏察觉有不少视线落在她身上,愤狠地瞪了一眼苏清宁,提裙甩袖,怒气冲冲的离开。
苏清宁双手抱胸,冷眼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戏谑地盯着萍儿:
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