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的第一仗，林远和辛明就没打好。
男生宿舍每层楼的盥洗室只有6个水龙头，要伺候80个男生，结果早晨洗脸刷牙注定变成一场混战，仅着裤衩的年轻身体碰撞着、叫骂着，水花四溅，各式拖鞋拍打湿漉漉的地面，进进出出地响。
混战的人群中没有邓晓波。他懒洋洋地起床，穿条短裤，光着上身，不紧不慢走进盥洗间。一条毛巾搭在肩上，发达的胸肌在毛巾下半遮半掩，老大的气质想遮都遮不住。
邓晓波走进混乱的盥洗室，就如狼入羊群，“羊群”从中间分开，让出一个水龙头。邓晓波不忘给港Sir占了一个龙头，毕竟小弟的福利也得跟上。两人悠闲地洗漱完毕，一点没耽误吃早餐，也没耽误早早来到教室，找个好座位。
混战的人群中也没有张明远。
张明远是个聪明人，晚上刷牙错开早晨高峰，睡觉前悄悄打好洗脸水，放到铺位下，早晨起床铃响后，三分钟洗完脸，第一个到食堂打好早饭，回宿舍边走边吃，到宿舍正好吃完。
这么闪闪发光的生活小智慧，张明远并没有分享给林远，虽然聊天时他们聊的很投机。
所以，林远和辛明赶到教室时，就剩最后一排两张桌子空着。两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林远进教室时就感觉哪儿不对劲，分班榜单上明明只有45个人，但课桌排布紧密，大家挤得快前胸贴后背。他数了数，教室里坐着65个人。
怎么会多出20个人？
辛明不知道答案，张明远应该知道，这家伙总能搞到一些内部消息，可能他尖尖的脑袋帮了忙。
但现在他和林远隔着4张桌子，林远问不到他。这个疑问，林远只能压回心底，暗暗观察四周。班主任周岩还没来，教室里乱哄哄的，大家自由自在地干喜欢的事，其实就是聊天和八卦。
“我们找找邓晓波的未来女朋友。”无聊中，辛明小声冲林远说，脸上笑嘻嘻的。
林远一愣，早上一通乱糟糟的忙活，他都快忘了邓晓波昨晚挂在嘴边的柳小娅了。现在无聊，正好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
他往教室前面扫描几秒，马上又放弃了。
虽说女生基本都坐在前面三排，教室后排的男生可以肆无忌惮地欣赏，但也就瞎看而已，那一片花花绿绿的背影，除了知道是女生，没有更多细节，包括长脸圆脸，雀斑多少，大眼小眼等关乎漂亮与否的关键信息。
关键信息缺失，怎么去找柳小娅？
林远转念一想，那个柳小娅漂亮与否，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辛明没有放弃。“不好找？我有办法。”他神秘地眨眨眼。
林远从来没见他这么机灵过，好奇心忍不住死灰复燃。
“努……看他不就行了。”辛明撅起两片嘴壳子，指南针似的指向前方某个方位。
那个方位的第四排，有一个肩宽腰细的倒三角背影，只有经常健身的人才有的身材——邓晓波。认出邓晓波后，林远哑然失笑，跟着他的目光，可不就找到柳小娅了。这么简单的方法，他怎么就没想到？
在邓晓波目光的指引下，林远很快在第二排靠墙的位置锁定柳小娅。又宽又大、丑丑的不分男女的运动款校服是后来的事了，当时全国大多数中学的学生没有统一着装，穿得五颜六色，良江中学也不例外。
虽然早已出伏，天气并没有凉快多少，男生基本都穿短袖衬衫，女生清一色的裙子，除了柳小娅。她穿一件浅粉色衬衣，留着齐耳短发，别的女生要么扎马尾，要么披着长发，保守不那么爱打扮的，会在脑后拖一条麻花辫。
因为看的是背影，林远无法确定柳小娅是否真如邓晓波所说美若天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一众女生中，她的打扮绝对是特立独行。
“看不出柳小娅漂不漂亮。”林远小声对辛明说。
“邓晓波能有什么品位，他的审美……还是算了吧。”辛明不屑地回答，为朋友他没力气两肋插刀，打嘴仗还是挺能冲的。
林远点点头，感觉辛明说的有理。
两人正在叽咕，班主任周岩走进教室，说：“来一些同学，去我办公室搬书。”
林远知道这是给班主任留下好印象的机会，便对辛明说：“我们去吧。”
两人刚站起来，却见柳小娅也站起来。林远这下看清楚了，柳小娅穿着水磨蓝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浅粉色衬衣束裤子里，她本来个子高，这样打扮，更显腰细腿长，目测身高在1米7。在川省，十六七岁的女生身高普遍在1米6左右，大多数接近1米6，柳小娅这身高绝对是鹤立鸡群。
林远心里不禁轻呼一声：这妹儿个子好高！
“后排那两位同学，和柳小娅一起来办公室。”周岩说罢往外走。
邓晓波本来和港Sir聊天，装没听见周岩的话，瞥见林远和辛明跟在柳小娅后面，想都没想，拎起港Sir就走：“我们也搬书去！”
邓晓波追上林远和辛明。“林远，我有事找你。”
待柳小娅和周岩转过楼梯拐角，邓晓波立即变脸：“什么意思，追柳小娅追得这么紧啊？”
辛明说：“我们是去帮着搬书……”
“没问你，给我闭嘴！”邓晓波喝斥道，辛明吓得不敢做声。
林远被气笑了，邓晓波居然神经质到这种地步，自己以后还怎么上课？不来点狠的，邓晓波根本不会收手。
他略一思索，说：“邓晓波，我们把话在这儿说清楚，以后别神神叨叨烦我。第一，我是去搬书，不是去追求你未来的女朋友；第二，我能不能和柳小娅在一起，由柳小娅决定，你说了不算；第三，柳小娅是不是你女朋友，同样也是柳小娅本人说了算。”
这三条像三记闷棍，直接把邓晓波砸成哑巴。他瞪着眼，粗壮的胳膊软绵绵地在林远面前挥舞，如触电一般。“你他妈给老子等着……”手舞足蹈七八秒，嘴里才蹦出这么一句苍白的回应。
“不愿意？”林远冷冷地说，“要不我们和柳小娅开个会，看她什么态度。”
“你……你嘴真他妈毒！”邓晓波气得嗓音变成破锣，要是在校外，他的砂锅大的拳头早砸过去了，在校内，他不敢。武斗被捆住手脚，文斗又不是林远对手，他憋屈死了。
“我善意提醒你，你整天神经质地逼我，把我逼成柳小娅男朋友，我可不负责。”林远吊儿郎当补了一句，拉着辛明追柳小娅和周岩去了。
邓晓波气得双拳狠捣墙面，捣得砖墙咚咚响。“这口气不出，老子不姓邓！”
“大哥，刚才揍他一顿不就解气了。”港Sir提醒说。
“你以为我不想揍哇，”邓晓波吼道，急火攻心，淌出一条鼻涕，在嘴唇上方甩来甩去，看来他真是被气疯了，“我揍他，何维哲会给我处分，你知不知道？”吼完，抓起港Sir衣角擦掉鼻涕。
擦完鼻涕，仍不解气。
“你……”邓晓波揪住港Sir衣领，拿他当出气筒，“刚才为什么不说话，放个屁也行啊！”
“大哥，我这张嘴你是知道的，还不如你。”
“这么没出息，要你干什么！”
“大哥，你别生气，校内不能揍他，我们校外找机会揍，怎么样？”
“老子没那耐心，在校内找个没人的机会，修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