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孩子,对这世上的物质还没有追求,所求所得不过是父亲母亲,家庭美满。
从前旁人说他不是孟萧潇的孩子,也或者说孟萧潇还会再生个孩子,到时候就不会爱他了,也就罢了。
可是这些话从孟萧潇嘴里说出来,意义根本就不一样。
凤惜麟缩了缩身子,“你是真的想哄我吗?”
孟萧潇弯腰,把半边身子凑近洞口,“也不是哄。”
话音一落,就听凤惜麟的抽噎声都好像停止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孟萧潇没忍住弯了弯唇,“只是很想抱抱你,不知道你肯不肯。”
“啊。”凤惜麟发出很轻的一声疑问,半晌都没有回应。
孟萧潇就在门口耐心等着,只是外头确实有点热,她悄然用手扶着假山,免得一会真的晕了吓着了孩子。
她等的不仅仅是凤惜麟自己想明白,也等一个他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从前,他害怕自己跟凤御临生一个妹妹就不喜欢他这件事耿耿于怀,她能坦然地下保证哄。
可如今另一个孩子是真实存在的。
不管师生是死,她都一定会把他接回来,她不希望凤惜麟每次都因为这件事惶惶不安,所以她没有压制他,也没有骗他,只是静静地等着。
终于,凤惜麟还是开了口,“我又没有说不让你进来。”
她都晒出汗了。
都不知道了躲一下。
凤惜麟心里难过,却还是忍不住心软,又嘴硬不肯说,哭卿卿道,“你跟父王一样,只会欺负我心软!哼!”
孟萧潇听见他关心却又强忍着不说的样子,心里一片柔软,弯腰钻进了假山里,摸索着来到凤惜麟身边,声音带笑,“那心软的小世子,我现在可以拥抱你了吗?”
凤惜麟身体已经转过去,脑袋却是倔强地扭到一边,“看在你这么诚信恳求的份上,姑且给你抱一下吧。只有一下,我!我只是看你受伤可怜……才不是因为你是我娘……”
他带着哽咽的话还没落音,小小的身体已经落在孟萧潇的怀里。
他依旧是扭着头,但是能闻到孟萧潇身上独有的香味,不想是其他娘娘那样的想起袅绕,是带着点苦涩的药香,但是让人特别安心。
也一直是他心里想的,独属于娘亲的味道。
他盼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娘亲,结果她告诉他,她跟父王有了别的孩子。
凤惜麟就说不出话来了,莫名的委屈,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倔强地仰着头,不肯叫孟萧潇看见。
但是孟萧潇清楚地感觉到肩膀上的衣服湿了一大块。
那么大一块,也不知道孩子流了多少眼泪。
孟萧潇心疼的不行,伸手在凤惜麟后背拍了拍,温声道:“没关系,如果你这会不开心,可以放肆哭。这里没人会看见。”
凤惜麟把脸埋在脖子里,用力摇了摇头,含混不清地说,“父王说,他在的时候可以哭,他走了我就是男子汉,要保护娘亲,男子汉都是不……不哭的呜呜。”
孟萧潇又心疼又好笑,“父王走了,娘亲还在。娘亲暂时不需要你保护,你放心哭一会。等一会出去,见了其他人,娘亲可能就要麟儿护着,到时候你再当男子汉可以吗?”
凤惜麟这才终于绷不住,一下哭出声,小手用力地攥着孟萧潇肩膀上的衣服,一边哭一边嘀咕,“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娘亲……”
“是不是你跟……父王,都不想……要我。”
“你们……都喜欢那个弟弟是不……是。”
“那我……怎么办,我找了……你好久……如果不是……你,那我娘亲……在哪里?”
孟萧潇听得眼睛发热,胸口都像是被他的哭声浸染,又潮湿又难受。
她不止一次听过凤惜麟这样哭,哭的这样难过。
可是唯独这一次,他在她怀里,她如鲠在喉,却是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她想要找她的孩子,凤惜麟想要的也是他自己的娘亲。
不是他失去了母亲,而是她失去了这个孩子。
孟萧潇无比内疚,“对不起。”
“如果你愿意,我永远是你娘亲。若是你要去找自己的娘亲,我也会帮你。即便找到了,你已然可以叫我娘亲,如果你愿意的话。”
凤惜麟尖叫了一声,把孟萧潇搂的更紧,“我不要。我要你跟父王。”
孟萧潇,“好。”
凤惜麟下一句,是想要他们只有他。
可是到底没有开口,于是更委屈了,哭声震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假山里的哭声终于慢慢停了下来,云风不放心,上来查看,恰好孟萧潇抱着哭到睡着的凤惜麟出来,忙一脸心疼地迎上来,“爷,您身上还有伤,交给我吧。”
孟萧潇摆摆手,“不用,好不容易睡着了,倒个手怕是又要醒了。”
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睡梦里的凤惜麟深吸一口气,打了个哭嗝儿,眼泪掉了一串,换了一边肩膀,又睡了。
云风缩回手,怕耽误了时间,孟萧潇抱着孩子更累,“是去您的屋子还是送回小世子自己住的厢房?”
“去我那。”孟萧潇脚步不停。
云风啧招呼云月马上去重新铺了床。
孟萧潇回到卧房,云月才刚把孟萧潇床上沾了血渍和药渣的铺盖全部换过,还铺上了柔软顺滑的蚕丝丝缎。
即便是炎热的天气躺上去,也沁凉舒服,但又不会觉得冰冷。
孟萧潇把凤惜麟放下,云风就轻手轻脚上来替她脱了外袍,瞧见肩膀处试了一大片,叹息一声,“自从来了咱们院子里,小世子每日都开开心心的,我原来还觉得他心思开阔,却原来也这样脆弱。”
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儿,“我怎么还是觉得,小世子就是摄政王的孩子呢?您看看这眉眼和下巴,多像啊。”她又看了看孟萧潇,“他也像您啊,怎么会不是那个孩子呢?”
孟萧潇拿了浸了温水的帕子给他擦脸,定定地看着这张跟凤御临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忽然觉出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