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孟萧潇才认真地看凤御临。
确定他眼底的关切都是真的,才道,“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弱。”
若是没做好准备,她也不会贸然回到京城。
凤御临这才没说话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灯芯噼啪的爆开的声响,夹杂着男人偶尔会错乱的呼吸声。
一炷香的功夫,孟萧潇就停下手里的动作,
又检查了他身上的其他伤口,确定没有比这个更严重的才放心了。
收了针线,拿了改良过的金疮药敷上,接下来就是包扎。
这个位置的伤口要包扎,势必要脱衣服,孟萧潇一手卷着纱布,问躺在床上的男人,“能动吗?”
凤御临试着动了动手臂,没有刚才那么吃力了,但是身上依旧是麻木的。
孟萧潇一边在心里道了句活该,一边伸手去解男人的领口的扣子。
有了刚才两个仆从的教训,凤御临很识相地放弃抵抗,任凭孟萧潇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
孟萧潇也没浪费时间给他翻身,不好挪动的地方直接用剪刀剪开,雪白的中衣打开,露出男人精壮的胸膛。
不得不说,男人连长的不赖,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
肌肉精壮,肤色泛着一种自然的冷光。尤其腹肌,避雷分明。
可比这身材更扎眼的是男人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一时把孟萧潇看愣了。
早知道他走到这个位置不容易,却不想这身体会惨烈成这样,几乎没有一块好地了。
这些伤疤狰狞交错,有一些看出来时间久远,伤疤泛白,有一些明显时间不长,还透着红色。
根据伤疤的形状,可以判断出不少都是穿刺伤。
一个真正在后方指挥的将军,不会这样严重。
所以,他一直是冲锋陷阵的那个。
孟萧潇眨眨眼睛,心里一瞬有些翻江倒海。
凤御临身份尊贵,用的肯定都是最好的药。否则这些伤口在这个年代,早就够他死一百次了。
这都是他的功勋。
可即便是在战场上为了这个国家拼死拼活,也逃不过被猜忌的命运,如今在京城,看似风头无量,权势滔天,却被皇帝百般猜忌,下慢性毒药。
她从穿越到现在,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见这个皇权时代的残酷,对凤御临也生出一些由衷的敬佩。
她这短暂的沉默,落在凤御临的眼里,眼底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
这身体,确实难看了一点。
他的后院,最初也是有照顾的丫鬟,只是又一次他重伤回来,直接把人吓晕过去了。
从此以后,他的宅子里从仆从到侍卫,除了凤惜麟的奶娘,再也没有过女人。
他伸手拢了拢衣襟,神色淡然地问,“吓到你了?”
孟萧潇回过神,摇摇头,“不会。”
她转过头,费劲把伤口包扎好。
从头到尾,两人都没说话。
凤御临薄唇紧抿,脸色由最初的淡然,慢慢变得失落。
心里不由讥讽自己。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
孟萧潇从前就爱美的东西,小时候救他的时候,就是一边害怕的哭,一边帮他包扎。
可也是从那之后,她看见他就躲。
年少时他曾经问过为什么。
那时的孟萧潇没有迟疑,直白的说过,她不喜欢武将。
将军马革裹尸,不知道哪天就没了性命,她不愿意过这样整日担惊受怕的生活。
她害怕他身上的血气和伤口。
畏惧作为武将的内室面临的生活。
所以,她一心扑在凤君逸身上,甚至宁愿死也不愿要他的孩子。
这些根深蒂固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会因为时间过去了五年,就有所改变。
孟萧潇,还是那个孟萧潇。
他怎么会觉得,孟萧潇会爱上这样的身躯。
他闭上了眼睛。
孟萧潇包扎好伤口,扯了床里面的被子给他盖上,“刚才给你吃的药里有安眠成分,你休息一会。”
说完,她简单收拾了床边散落的工具准备离开,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开口道,“王爷下次登门,大可从前门递了拜帖光明正大的进来。”
凤御临倏然睁眼,朝着她看过来。
目光里满是热切。
孟萧潇莫名觉得后背滚热,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的,好像欢迎他随时多来一样。
她咳嗽了一声,解释道,“别误会啊,这是对一个护国护民的将军的优待。你的身体,不仅属于你自己,也属于大周那些渴望天下安定的黎民百姓,不应该在我这一个小小的后宅受伤。”
凤御临挑眉,笑着问了一句,“你不渴望天下安定么?”
孟萧潇脱口回了一句,“当然想。”
凤御临只是笑,不说话了。
孟萧潇撞上他的眼神才忽然反应过来。
靠。
她这么说,那不就是代表自己也是那些渴望天下安定的黎民百姓之一。
那是不是代表他的身体也属于她?
狗男人!
跟她玩儿文字游戏。
孟萧潇骂了一句,嗓音也冷了下来,“王爷早点休息,我派人去往摄政王府,请人来接人。”
“您睡醒刚好上路。”
凤御临:“……”
孟萧潇看着他一脸茫然的表情,心里顿时就有种隐秘的快感,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了房间。
孟萧潇不太喜欢家里有生人,所以只有风花雪月四个,和一些江丞给的护院。
都是体己之人。
江丞给她准备的是个简单的三进小院,其实只是药王谷她住的地方的三分之一大。
最好的房间给了师父,那边的机关最是严密,擅闯必死。
中间是孟萧潇和四个丫头住的地方,多出来几间厢房待客用。
最前院是药庐和灶房,隔着一道垂花门,前面就是连廊,通往大门口和前院的花园。
她不可能把师父院子里的机关和师兄给的护院撤掉,为了避免凤御临再次受伤,最好的办法还是把他送走。
后院去不了,云月知道她在做什么,也不会在中庭打扰。
孟萧潇直接去前院找人,隔得远远的,就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凳子上,撅着小屁股吭哧吭哧的推面前的药碾。
所有沉闷的心情都在这一刻消散,她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