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质说这话的时候有多么平静,帝殃听到这话的心情就有多么惊涛骇浪般不可置信。
在帝殃看来,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三个月呢……
白玉质凝视着帝殃。
看着这个从来都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神露出一种好似天崩地裂般的表情,帝殃似乎在极力“唤醒”自己,他或许认为这是一场因为过分渴望才会出现的梦境。
即便她和帝殃自己都非常清楚,神明是没有“梦”这个东西的。
帝殃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看起来却不像是要笑,快哭了一样的看着白玉质。
无论是谁见了帝殃这个样子,第一眼都能看出他那双重瞳之中蕴藏着的无法排解的渴望与恐惧。
他在害怕,害怕这仅仅是一个玩笑。
“阿玉,你说什么?”
帝殃最后一次的确认,他怎么会不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呢,只是千百年来已经习惯了的那残忍的真相,已经不敢再奢望了。
而白玉质看着他,最后说了一次。
“我说,我怀孕了,你的孩子,三个月了。”
对于女孩子来说,产生这样的怀疑到确认事实,只需要三个月没造访的月经和一个验孕棒。
白玉质一点儿也不心虚帝殃有可能会问她为什么会发现。
即便她不需要这些东西来确认,但是她只需要这样说就够了。
因为白玉质很确定,身为千百年都没点燃过的老房子,帝殃不会知道这方面的东西。
果然。
帝殃半点都不曾怀疑白玉质的说辞,他根本就不在意白玉质是怎样发现的, 只要白玉质说了,他就会信。
哪怕是在他认知中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帝殃颤抖着手碰上白玉质的小腹,那里已经有了他的血脉亲子,可他却现在才知道。
白玉质捧着帝殃的脸,一字一顿:“什么狗屁的六缘皆断,我是你的妻,我怀了你的孩子,所谓的判词对我而言,都是假的。”
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几乎是否定了帝殃千百年来的固定认知。
但是帝殃的眼神却从晦暗到闪烁。
他好像打破了自己从来没认识到的枷锁。
这么多的时光,帝殃在判词的重压之下浑浑噩噩,无尽的生命和冠绝的能力对他而言好像都没有任何意义,他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他希望的永远都是奢侈,所以帝殃选择沉睡,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但是现在,在他结束了昏暗无光的沉睡,来到了白玉质所在的真实世界,帝殃才发现。
原来所谓的判词,高高在上的天道,也未必都是真实,至少在残酷的判词之外,白玉质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奇迹。
伴侣,孩子,他都拥有了。
帝殃将白玉质紧紧扣在自己怀中,白玉质埋在他胸前的位置,隐约感受到了一点规律却急促的震动。
她狐疑的将手掌贴近帝殃的胸膛。
咚——咚——咚——
虽然并不如何清晰却真实的心跳声传来。
“你……”
帝殃怎么会有心跳。
他是鬼神,从一开始,白玉质就从来没有感受过帝殃的心跳声。
额头贴着额头,帝殃托着白玉质的脸蛋,在她唇瓣上印下一个接一个的吻:“嗯,阿玉,禁制没了。”
在得知一切都是白玉质给他的奇迹之后,帝殃触碰到了自己从来没触碰过的那一层屏障。
所谓的天道判词在他相信的时候能成为他的束缚,但是一旦帝殃不再笃信,那也就只是一道脆弱易碎的膜。
摆脱禁制对于帝殃来说并不难,真正让他甘心困于地域的,是深切且难以挣扎的命运。
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没了所谓的六缘皆断,那么是沉睡还是入世,一切就都由帝殃自己说的才算。
在他不再愿意镇守地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酆都大帝,而是涅槃归来的人皇。
人,才会有心跳。
在帝殃挣脱枷锁的这一瞬间,那个拘束着帝殃神魄的梦境里,所有的金纹剧烈震颤着想要对抗难以抗拒的力量,最终却也只能被帝殃彻底捏碎,化为璀璨耀眼的一堆齑粉,金光在梦境中闪耀了一刻,随之彻底泯灭在了那里。
神魄脱离梦境,融入到帝殃的身体,白玉质只看到黑白相交的一抹神魂在帝殃体内消失,下一秒就感觉到随着神魄与身躯的融合,她为了维持帝殃存在而不断消耗的功德稳定了下来,抚着自己脸庞的手掌有了确切的体温。
“别怕。”
帝殃这样说,他手指一点,数不尽的功德蝴蝶就如同潮水般的涌向白玉质还使不上力气的小腿,充盈的功德瞬间在白玉质看不见的地方压到了白灵犀微小的信仰之力。
替身咒术在一瞬间将“成王败寇”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因为白玉质隔着一堵墙都听见了白灵犀剧烈的惨叫声。
她就算再能搬弄是非搅动风云,也扛不住帝殃千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庞大功德。
这还只是一点部分,可白灵犀就已经溃不成军。
恢复人皇之身的帝殃要比酆都大帝更加百无禁忌,因为所谓人皇,天下万民都要受其庇佑掌控,人类生死自然也在他一念之中。
帝殃绝不可能忍受白灵犀将他期盼千万年来的血脉子嗣称之为卑劣的“鬼胎”。
那是人皇之子,生而应受尽万千宠爱。
何况,那是他唯一的爱人为他孕育的子嗣。
正当帝殃要将白灵犀碾死彻底覆灭所谓替身咒术之时,他突然顿住,好像发现了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她不是人?”
他凝视白灵犀的灵魂,在最深处发现了一点浓黑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