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质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想要从中推断出帝殃的“秘密”。
她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太奇怪了。
明明帝殃已经是酆都大帝,是鬼神,是这世间最强悍的存在,可是即便如此,祂也会被记录在所谓的阴阳簿之上,成为白灵犀这个大气运者要对付的反派。
可是仔细想想,就以刚才白灵犀的行为逻辑来看,她明显是一个冷静且追求一击即中的现实主义者,她真的会只因为愤愤不平于酆都大帝不管理阴间就起了那么大的火气想要跟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鬼神作对吗?
如果说白灵犀看到阴阳簿,觉得酆都大帝的沉睡导致百鬼横行反而促成了她得道飞升,那白玉质倒还觉得合情合理,因为白灵犀明显就是一个冷漠的利己主义者。
但是她从最开始会不择手段掠夺别人命格体质的恶人转变为一个看到不算恶行的“恶行”都会义愤填膺的圣母,这是不是有些过分刻意了?
这是第一个奇怪的点,白灵犀对帝殃的恶意来的莫名其妙。
而刚才帝殃的举动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
当玄师与鬼使契约之后,鬼使的魂魄就与玄师的性命相连为一体,而且是单方面的连接。
也就是说,如果鬼使的契主死亡,那么鬼使就会随之魂飞魄散,即便是鬼帝这种级别的鬼物,也只能靠着强行解除契约来规避契主死亡给其带来的影响。
所以帝殃被白玉质召唤出来,看到鬼帝惊意图对白玉质下手,最简单的办法应该就是击杀白灵犀,一劳永逸。
但是祂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对鬼帝惊下了重手。
联想到世界信息中阴阳簿上对帝殃的判词,白玉质能大概推测出来,帝殃弑杀人类大概就会背负孽力,而帝殃之所以会被阴阳簿打上六缘皆断的判词,也正是因为孽力深重功德无法抵消。
问题就出在这里。
帝殃生前是人皇,气运强悍到即便成了鬼,身上也有帝王紫气庇佑能够震慑百鬼,这样的人,到底干了什么事情才能让庇护人类种族这样大的功德都不够祂抵消孽力?
皇帝手上没有不存在杀孽的,但是只要是有功绩的帝王,就算再大的杀孽也基本不可能超过对后世千秋万代的祖荫功德,甚至要帝殃沉睡万年都不足以摆托这可怕的命运判词。
这是第二个奇怪的点,帝殃到底做了什么,背负了这么残酷的判词命格,而有能力给真神判定命格的阴阳簿,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玉质怀疑这个所谓的阴阳簿其实就是世界意识的具现,可是要真是这样的话,阴阳簿却又不符合曾经翊说过的世界意识的特征。
这里面疑点重重,她总觉得这个世界之中主角与反派的矛盾来得莫名其妙,而且如果真的仔细想,就连白灵犀的过往都显得格外的有问题。
谁家主角身上有这么大的冲天霉运?
简直莫名其妙。
在白玉质看来,这就像是某个心智不成熟的作者胡乱编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为了把几个重要角色硬生生关联到一起,所以索性根本不顾逻辑的瞎写一通。
想来想去,白玉质想得头痛,不管她怎么努力的想要推测出一个符合逻辑的“事实真相”,最后都会以失败告终。
这里面好像缺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所以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建立起正确的关系网。
但是以目前掌握的信息量,白玉质无法推测出准确的答案。
白玉质有了最初步的猜测,但是还需要印证。
直到天光熹微,白玉质从这团越理越乱的关系之中脱离,真正进入了睡眠。
她无比清醒的做了一个梦。
或许也不仅仅是梦。
白玉质很熟悉这样的感觉,这种清醒却又不完全清醒的状态,不就是当初她在末世世界的时候翊为了与她会面而创造出了一个“梦中空间”的样子?
环视四周幽暗且令人看了就觉得牙酸的骷髅头和血浆池,这里与曾经见到过的翊的仙境完全不同,很轻易的就让白玉质推测出了这是谁的地盘。
阴曹地府中,十八层地域。
这里是帝殃创造出的梦境,白玉质看向最前方影影绰绰的雾气深处,那里有一个高大的背影。
“帝殃。”
她再一次呼唤祂的名讳,这本来是大不敬的,可是帝殃没有纠正。
帝殃回头,梦境中的祂不再是玄袍金冠,而是一身藏青的古朴长袍,手中提着一柄长剑,那长剑并不锋锐,大概是帝殃为人皇时铸造的,上面刻满了各种在白玉质看来神秘而繁复的图腾,其中她能分辨出的只有龙凤蛇鹿,其余的都很模糊了。
“过来。”
帝殃的声音很沉。
在梦境世界中的帝殃不再浑身遍布鬼气,但是取而代之的,是他周身密密麻麻的金色字纹。
那些萦绕在帝殃身边的字纹都是很古老的文字,白玉质不能辨识,这些东西看起来格外的具有神性,但是白玉质能看得出,这玩意儿就像枷锁一样禁锢着帝殃,让祂只能待在金纹范围内的一小片地方。
白玉质皱眉,试探性的碰了碰那东西,金纹便突然绽放出古怪的光,烫得白玉质皱眉。
帝殃叹息一声,有些无奈:“你偏生碰它,作甚?”
金纹感受不到人的气息,就又收敛了神通。
白玉质直觉这不是正经的东西,或许与她在探究的世界真相有关。
但是,它倒是提醒白玉质了。
极致的美貌只是让沉睡千年的酆都大帝有了片刻失神的话,那么极致的爱,又能不能让祂尘封千年的心有一丝颤动呢。
作为人皇,生来便理所应当的享受着所有人的爱戴、崇敬、畏惧、信仰,又有没有过感受到最平凡的七情六欲爱恨嗔痴的时候呢?
六缘断绝,孤寂千年。
帝殃刚抬起并未执剑的那只手,祂只轻轻一点,白玉质被金纹灼伤的手指便恢复如初。
然而祂却发现,在祂想象中大概娇气得不行的少女,却完全没有看一眼自己受伤的手指。
在帝殃的梦境中,白玉质不受体质的影响,她轻轻迈步,凑近了满身禁制的帝殃。
“帝殃,你会不会陪我一辈子?”
充斥着疯狂和占有的目光望向帝殃,在这种僭越而爱欲横生的眼神之中,帝殃难以控制的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