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就是这里小心脚下。”
苏禾应该十五六岁,年长欢期几岁,已经长开,模样算是生的水灵,身段也是婀娜多姿,说话语气更是轻轻软软,和师娘做的糯米糕一样糯糯的。
“我叫你苏禾姐姐行吗?”
欢期觉得苏禾应该是个好脾气的宫女,于是率先开口想要拉近距离。
苏禾却像是受到惊慌,连连躬身,不敢直视欢期。
“苏禾不敢,姑娘是王爷的坐上席,与奴婢这等低贱的人怎么能姐妹相称,姑娘莫要折煞奴婢。”
欢期没想到苏禾反应这般惧怕,只好作罢,于是进入偌大的寝宫,不禁连连惊叹真是鬼斧神工的装潢设计。
就算给欢期连两个脑袋也不敢想,丝绸锦缎做的帘帐,金丝线毫不手软的遍布在所有能见的装饰品上,上等的瓷器只是用来装了几株含苞待放的梅花,而目之所及的一切的硬物都是用最好的红木和金丝木做成,甚至边角都镶嵌着玉石金银。
“苏禾,这是什么?这个又是什么?”
欢期小心走近那些自己从没见过的物件,东看看西瞧瞧,也不敢抬手拿,只是远远的看好奇的问。
苏禾也是被调教的极为规矩,尽心尽力的给欢期解释。
瞅着欢期欢喜没见过世面的小模样,苏禾也渐渐放下心来,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她先前就被大皇子妃刁难过,不敢有丝毫逾矩的行为。
新鲜劲过去一些,苏禾开始伺候欢期梳洗换衣。
起初欢期还是不好意思,不愿意让苏禾近身,但是想起往后自己的日子总要适应,还是让苏禾帮自己梳洗。
“苏禾,宫里每晚都会有饭吃的吧?做错事会不会不让吃饭?”
欢期在水桶里转过脸询问苏禾,苏禾不敢抬眼对视,小心回答:
“姑娘若是饿了,御膳房随时都准备饭菜,姑娘这等尊贵的身份,宫中没人能罚的了姑娘,像我们这样的人才有可能被罚没饭吃。”
“是这样吗?经常吃不上饭吗?”
欢期没想到宫中居然也老默山上一样,做错事也吃不上饭。
“我等尽心尽力恪尽职守就不会,姑娘不必担心我们这样的人。”
苏禾的话语里带着身为下人的卑微。
“什么叫你这样的人呢?要我说,我们都应该是一样的,人会犯错呢,这是师傅跟我说的,说再聪明的人都会犯错呢!”
欢期拨弄水面上的花瓣,嘴里说着自己的想法。
苏禾闻言内心大受震撼,但是不敢认同,换做别人说,毕竟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
她一介孤女,活着本就用尽全力,哪有什么骨气和身份去数去做什么呢。
她是不敢的,永远不敢。
——
欢期第一次穿这样舒适柔软的料子,她左摸摸右摸摸,良久轻声叹息。
“要是师娘她们也在就好了。”
这是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刚好落在欢期的脚踝,上面绣满灿烂绽放的花和精细的纹路,脖颈处环绕一圈羽绒,并不显得厚重,反而令人觉得轻盈活泼,生动可爱。
欢期坐在桌前,面前是刚做好热气腾腾的饭菜,她捏着筷子等着峦景来。
筷子怼在她的右脸上,她百无聊赖的看着门外的夕阳从山头一点点落了下去。
饭菜,快凉了。
峦景还没来。
终于,那门外出现一个人影,欢期立刻坐的端正期待的看着来人。
”欢期姑娘,王爷说今晚有要务在身,说是不过来和姑娘一起用晚膳了。”
来人是莲姨,她眉目慈善,心疼的看着眼底已经困倦的欢期,嘱咐让欢期先吃。
“嗯。”
欢期点点头,低下眼眸看着自己碗里白净饱满的米饭,肚子早就从饥饿到了没什么感觉了。
她确实是失落了,她这宫里,最熟悉的人也只有峦景了。
“姑娘,宫中贵人用饭向来都是一人,只有宴会国庆才会和臣子一起用膳。”
莲姨也知道欢期的落寞,于是上前安慰,不管怎么说,欢期都是一个远离故土的孩子,心里总归是想要些依赖。
欢期应和,往自己嘴里狠狠塞了一大口米饭,开始吃起自己之前从未吃过的美食。
确实香,很香,很好吃。
可是平日 ,她都是和师傅,师娘,莫朽,屈子桓,和师兄师姐们一块吃,大家伙端着碗,争抢着为数不多的荤食。
大师兄总会把自己的肉分给自己,美其名曰,小孩子长身体要多吃。
现在,欢期往自己口中大口塞着红烧肉,烤乳鸽,却连味道都有些吃不出来。
莫朽还会故意逗自己,把她爱吃的菜放的远些,故意不让她夹到,结果最后还是都到了欢期的肚子里。
现在,所有珍馐就近在咫尺,她却没有兴致提起筷子了,有些茫然的往自己嘴里扒拉米饭。
思乡,总是悄无声息,特别是人沉浸的去做某件事,或是睹物思情的时候格外浓烈。
欢期忍着喉咙里的哽咽,眼里的酸涩,吃完了在宫里的第一顿饭。
食不知滋味。
今日这样,往后呢?
欢期让下人都离开这偌大的房间,自己躺在巨大的床榻上,蜷缩在床角。
眼泪,顺着眼角终于汩汩流淌,无声却又放肆,寂静,却又无比喧嚣。
“师兄,我好想你。”
欢期的转过身将脸埋在被子,冰丝丝的被子的吸食着欢期炽热的泪水,毫无保留的吞噬着她的委屈和害怕。
巨大黑夜落下的冷漠,独身的深夜是世间最难敌的刀刃。
小小的身子蜷曲在被子里,忍不住的颤抖。
“欢期睡下了吗?”
刚刚处理完事情的峦景终于从繁琐的事件抽身,看着不远处欢期寝殿,随口一问。
“回王爷,欢期姑娘早早就睡下了,只是脸色不大好。”
莲姨一直在等着峦景问话,想着小姑娘信赖峦景便多嘴加上最后一句。
峦景面色平淡,似乎没有在意,准备转身回去休息。
莲姨心里也不免失落。
但是峦景走出去没几步,突然折返回来,往欢期的寝宫快步走去。
“王爷,您去哪?”
莲姨有些惊讶。
“我还没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