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只是一个很老土的故事。
一时冲动下爆发的爱情固然令人迷失心智,但现实与幻想巨大的反差被撕裂开出现在两人面前时,也足以像暴风雨来临前制工粗糙摇摆的草屋,随着时间的流逝毁灭在矛盾与对生活的碰撞里。
在察觉到曾经爱着的人背叛了自己,苦痛之下的绝望让不善言辞的男人选择,带着他们曾经相爱过的证明一起逃进了地狱里。
是的,入间本良属于自/杀。
幕后的故事被揭露,工藤优作望着流着眼泪痛苦不已的女人,一边捂着自己孩子的耳朵,一边把入间本良的自/杀流程一一解析:鱼线在高速使用的情况下锋利程度不亚于开刃的长刀,踢翻的凳子原本是支撑点,在入间本良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孩子后,他选择不会牵连到妻子,又能脱离的模仿犯罪来离开这段窒息的婚姻关系。
一个人做这么多,其中的工程量和心理素质必然不弱。但他死前估计也没想到因为自己不甚熟练手脚粗糙,露出的漏洞会让妻子误以为是打算栽赃陷害她。
妻子为了逃避罪责做的扫尾反而多此一举,让工藤优作抓住了不对劲的地方,细小入微的推理出了大部分的真相。至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怀揣着怎样的心情,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工藤先生的意思是……这次模仿案不仅和先前的两桩凶案没有关系、还属于自杀?”
米西斯.莱娜已经被高木带走,临走之前她深深的望了眼工藤新一,似乎在比对着什么,和了却一桩心愿一样,她闭上眼没有反抗意思的被带走。
工藤优作点点头,这下他终于可以放心的松开手还给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自由。工藤新一看样子从小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在父亲有松开手前的预兆就挣脱开,跑到了安室透他们面前,仰头好奇地望着他们。
西装革履的男人也不恼,只是无奈一笑,示意伊达航和目暮十三,“我们换个地方详细说?毕竟新一的好奇心太重……而这么复杂的东西,他还不太明白。”
为了孩子心理健康考虑,两名警官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松田阵平也站了起来,他对这个案件还算感兴趣,在萩原研二惊讶的眼神中,他点点头,说:“我也想听听,不会打扰吧?”
萩原研二顿时站起来,“……那么我也……”
被冷落在一边有很久的私家侦探幽幽开口,“……请问……还有人记得我吗?”
噢,差点忘了还有个辅助嫌疑人在场。
萩原研二的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我、去把他带到他应该去的地方,放心,什么都会问清楚的。”
正经起来的萩原研二还是可以让人放心的,伊达航对他点头,工藤优作见他们分工明确,率先迈开腿,松田阵平跟了上去。
“新一——!不要乱跑,乖乖站在原地等我来接你。”
不管哪个世界,老父亲的话都没有被人听进去。
那么本来热闹的审问室,顿时只剩下了安室透、朗姆和工藤新一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工藤新一的视线主要集中在一身黑,一看就很怪的朗姆身上,给一旁的首席卧底看的紧张,生怕这个看起来观察就很敏锐的小孩子说出点不该说的,惹毛组织的人被灭口。
“大哥哥你把自己包的这么严实不热吗?”
虽然是入冬时节,但真正的冬天还没来,温度也只是正常,属于两件衣服上多套一件外套,长时间呆在太阳底下会出一层汗的程度。
听到工藤新一这么说,朗姆顿了顿,默默把口罩扯下来一点,“还好。”
声音又哑又难听,完全是恐怖童话故事里标准的反派声线,但工藤新一和其他同年龄的孩子不一样,他略微睁大眼,似乎认出了什么,脱口而出一句:“我见过你!”
安室透全身紧绷。
他随时准备制止组织的人。
不管卧底的任务,让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死在自己面前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朗姆没有任何反应,像一湾被扔了一块石头只泛起些许涟漪的湖水。
“我不记得我见过你。”
——竟然还算友好的聊下去了。
情报贩子有些愕然,他毕竟还卧底没有太长时间,也会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工藤新一并不明白眼前人的身份,“那不是当然的吗!我是在兰……毛利同学家里的卧室上看过你的照片,你是毛利大叔的朋友吧?”
朗姆没有说话,而这个小朋友像是找到了新的解谜玩具,兴致勃勃的围着他开始“大显身手”,也不知道他的安全感是源自于自己的年龄小阅历不深,还是来自他口中看到的“和毛利大叔的合照”上。
“虽然那个照片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人的骨骼轮廓是不会有太多变化的,你的侧颜和身高都很像噢,”工藤新一露出笑容,“我听兰……毛利同学说,你和她的爸爸是很好的朋友呢!”
像个小大人。
完全可以提前预知到这个孩子未来会长成什么样。
朗姆沉默了一阵,在安室透紧张的目光下,他对工藤新一伸出手,屈指敲了一下工藤新一的额头。
可以听到响声。
他用的力不小,工藤新一痛呼一声往后退,捂着头有些生气地看着他。
“小鬼,”他说,用词不算礼貌,“没人告诉过你,当陌生人的面过度分析一个人还洋洋得意的宣扬出来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吗?”
“而且你认错人了。”
工藤新一第一时间关心的竟然是:“怎么可能!”
不能再让他们继续聊下去了,虽然朗姆的反应看起来很平静,但也没办法预料他是不是在筹划着秋后算账。
安室透适时的制止了他们之间幼稚的对话,“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就交给警察他们吧……黑野先生,我们先走?”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的加上一句:“毕竟【工作】还需要完成。”
“……”
“那是你的事情,”朗姆又说出了让他想不到的话,“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工藤新一好奇插嘴,“什么工作啊?”
安室透:“……”
他的头有点痛,笑容不免有些勉强。尽管很想就这么走了算了,可孩子还在。“……黑野先生是在耍小性子吗?”
这下朗姆被他说的话噎住了,好一会儿没答上来,“……骂人可以,但你不要恶心人。”
工藤新一:“所以是什么工作啊?”
朗姆&安室透:“小孩子别插嘴。”
工藤新一:“……”
他露出了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死目,看着他们两个类似小学生斗嘴一样的对话,嘟囔“两个幼稚的大人”。
声音很小,还好没有被安室透听到,不然估计某些金毛首席又要被气闷到。
小孩子天然的直觉系统很神奇,仿佛上帝赋予了让他们生来就会辨认出不会真正伤害他们的人的能力,而也确实有“合照”影响下,工藤新一对这两个明显看起来关系似乎不错的人没什么戒心。
“毛利大叔喝醉的时候有问过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噢,”他双臂交叉窝住,摆出小大人的模样来,“都回来了,不去见一面应该说不过去吧。”
而且兰、不对,是毛利同学似乎也很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爸爸的朋友。
旧友重逢的戏码一定会把毛利同学感动哭了吧。
被他这么一提,安室透又没有了继续截断两个人接触的话头,而朗姆弯下腰,隔着墨镜,他盯着工藤新一看。
这样子有点瘆人,就算工藤新一感觉对方对他没有恶意,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干、干嘛!”
朗姆彻底拉下口罩,“你毛利大叔还说了什么?”
在他身后的安室透脸色一变。
毫无疑问,朗姆现在所伪装的外貌是他那位可怜的同期“田昭绫”的,而安室透早在工藤新一脱口而出在合照上看到过对方就反应过来,这孩子应该是把两个人认错了,深入聊下去的话,搞不好有关于同期的一切都会被挖出来。
……他在获取田昭绫的情报。
这种全身血液仿佛在同一时刻被冻结的感觉很奇妙,叫人喘不过气来,安室透却没有心情去分析平复,只是僵硬的看着他们两个,刚要说点什么阻止话题的继续,就被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的朗姆抬手制止。
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毛利大叔还说了什么好玩的事吗?有趣的话,说不定等一下我就可以过去看望他。”
——不能让他们继续说下去!!!
不然他即使是下地狱都无颜面对他那位同期了,安室透正打算做点什么毁坏人设的事情,一阵电话铃的声音清脆响彻在这个空间。
朗姆顿了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兜,是他的电话响了。
他拿出来,动作没有避着安室透,因此他也很容易看见了来电提示上没有备注。朗姆撤回搭在安室透肩膀上的手,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看着工藤新一,接着自己走到了不会被偷听到的一边去接电话。
虽然不知道电话是谁的,但安室透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工藤新一被他狠狠地用手揉了把头,惊的工藤新一嗷嗷叫。
“小孩子嘴巴那么碎干什么!”
安室透没好气地又薅了一把他的头发,没头没尾的指责让工藤新一不服气的指着他喊到,“没有同情心的金毛大叔!”
“?”安室透豆豆眼,“你说谁大叔啊?我?”
“不是你还是谁!我又不能把那边哥哥的头发变成金色!”
安室透:“……………”
这个小鬼一点也不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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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电话接通过后,先是一阵沉默。
安静的连电话另一头的风声都可以听清楚,既然对方不说话,朗姆也不打算开口,两方沉默着拉扯战线,直到一分钟后,那阵风声才被人的声音盖过去。
【“还有一个月。”】
没有感情的电子音打破了寂静,留在耳朵里像是一阵电流经过。
变声器?
【“你决定好了吗?规则漏洞不是这么容易填补的,如果你不能获得相应的曝光度,那么苏格兰之死的命运点不会被覆盖,你自己也会搭进去。”】
【“你看到的这些也都会消失。”】
朗姆没有回答,他瞥了一眼不远处还在和小朋友称呼而斤斤计较的金发的情报贩子,收回目光。
【“你要是不舍得,现在还可以反悔,我也不想有亏欠于你。”】
“这是你自己的事,”他又说了和安室透如出一辙的话,“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是吗。”】
没什么感情的对话,如同两个正在沟通工作的上下属,只是没头没尾的,显得很奇怪。也让旁人摸不着头脑。
【“一命偿一命……”】那个声音说到这里断了一下,突兀的换了一个问题,【“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谢谢。”
【“…什么?”】
“这个if很好。”
和被掐死的乌鸦一样,嘶哑的声音难得有了点那么柔和的意味。但朗姆……或者说,绫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很满意这个未来作为【主线剧情】,而苏格兰…”
他停了一下,“我欠他的,现在只是还给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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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对于爱的定义都太奇怪了。
如同入间本良和米西斯.莱娜之间的故事一样,故事的开头总是极尽美好,故事的结尾却是悲剧收场。
很难有人去评判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邂逅是否是正确的,又或者在这样的时间节点遇到对的人是否合理。创造一个叫做“互相珍惜的未来”的命题,就如同把他们困在一场没有尽头的梦里。
人与人之间最正确的关系应该是“互相亏欠”吧。
挂断电话后,黑衣青年又站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相册。
他的生活简单,基本上没有储存多少照片,连任务照片也少的可能,只有几张可怜的关于物品交易。
有一个加密相册。
里面只有四张照片。
他很久没有打开这个相册了,输入密码后,青年的目光掠过照片,第一张是他在动车上偷拍,松田阵平昏昏欲睡。第二张是五个警校生的毕业照,他是摄影师。第三张是三人照,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三人幼驯染曾经有拍过一次合照。
最后一张照片,是他和狙击手的合照。
黑发蓝眼的狙击手端着枪,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揽着拍照,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图像是能记录信息和感情的,从细致末微就可以看出零星几点,这样的照片任谁看了都会感叹一句这一定是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吧。
但相片只会永远记录这一时刻的模样。
相片不会知道后面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