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心却看着院中的满地狼藉。
“伊丽姑娘进去吧,”刘公公格外贴心,“东西有老奴帮你收拾着,不会缺点什么的。”
叶流心:“谢公公!”
刘公公看着她膀大腰圆大摇大摆地进了殿。
忍不住叹息。
哎……太后娘娘满天下给陛下找和曾经太子妃相似的女子。
谁会知道,陛下居然眼神儿逆转,看上了这么一款?
江羿还是坐在殿中那方矮几前。
听到叶流心的脚步声,只说了一个字:“坐。”
叶流心哪里好意思:“奴婢不敢。”
江羿背对着她,放在桌几之下的手,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母后就那性子,若是她以后再找你麻烦,你……便同今日这般,无须对她客气。会有人来通知,我、朕会过来处理……”
叶流心:“?”
她怎么觉得,江羿对她说话,突然那么客气?
语气都变得温和了不少。
难道说,讨好江羿的配方万古不变都是一个,那就是欺负他亲妈?
“你在这宫里,还过得惯?”隔了半晌,他才又问。
“惯啊。”
其实叶流心对生活的要求真的很低。
人多人少,事多事少她都可以适应。
但她对感情的需求同样很低。
叶流心必须要承认,她已经完全同化了原主的那颗心,曾经会为了江羿沸腾的心。
爱情、男人,在她的生活中,不是必须品。
优渥的物质也可有可无。
能活下去即可。
这样的她,她不明白,为什么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习惯就好。”哪怕是背对这她,江羿也垂着眼,“你……要不要……”
他接下来的话,梗在了嗓子里。
叶流心等着他的下半句,但江羿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朕事务繁忙,须得回御书房了。你同去?”他问。
“陛下需要我,我就去。”叶流心也干脆。
不是还得磨墨吗?
她一个宫女,在人家这儿好吃好喝的,不干点活,说不过啊。
叶小姐,对自己身份的转换,一向适应良好。
只是这次,她刚要上手磨墨,江羿却道:“把手套去掉吧,戴着它不好做事。”
叶流心……妈妈呀谁懂呀,江羿终于做人了!
等她给他磨好磨,他刚刚提笔在砚台里蘸了蘸,突的问她:“站着累么?”
叶流心:“还好。”
“累得话,可去偏殿歇息。”他顿了顿,“朕也可赐你座。”
叶流心……不至于不至于。
她这身板儿不至于这么脆弱。
江羿这次依然批阅奏折到深夜。
晚膳他也在这边用,叶流心发现他似乎没什么胃口,至少,比前几天都吃得少,筷子随意沾了沾,什么都没动。
“陛下,您多吃点。”江羿今天对她很好,她也投桃报李。
江羿没有心情吃东西。
心从晌午就一直卡在嗓眼子里,没能落下去。
他什么都咽不下去。
“都赏给你了。”他对叶流心道。
叶流心……还有这种好事!
她还以为要和往常一样,去外面的小屋子里吃。
江羿却道:“坐吧。”
叶流心:“!”
不是,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江羿今天不对劲!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今日从头到尾的举止,除了暴打殷太后的走狗,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不至于暴露什么吧?
“怎么?不想吃这份桂花鱼翅?”江羿竟亲自动手,把那份菜挪了出来,挪到叶流心的眼前,“朕看你刚刚一直盯着它看。”
叶流心……呲溜,想吃。
“刘诚,给她赐座。”
刘公公早就准备着了,见状急忙给叶流心安排。
实锤了!
实锤了,恐怕以后伊丽不能叫姑娘,真要叫娘娘了!
就算是以后江羿再充盈后宫,刘公公也断定,没有女人能再有这份荣宠。
叶流心一旦坐下,就……不客气了。
江羿不吃,她吃。
好东西不能浪费啊。
“陛下也吃啊。”她还真不见外,“这是什么,咦……这味道好奇怪,”
江羿本没什么胃口,看她一脸好奇的样子,也禁不住去夹了一筷子。
“嗯,这是鹿筋。”
叶流心就笑了:“好吃吧?”
江羿一怔,明白了她只是在哄劝他吃东西。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霎时冲上他的眸子,江羿垂下了眼,掩饰有些发红的眼眶。
这世上,只有她会哄他,只有她敢骗他……
这晚上他批阅奏折依然到深夜,本想摆驾回坤宁宫,却见刘公公禀报:“陛下,伊丽姑娘在偏殿睡着了。”
是他先前看她无聊得有些犯困了,让她去歇息的。
刘公公问:“陛下,您看,要不要叫伊丽姑娘起来,随您回坤宁宫……”
“不用,别吵醒她。”江羿道。
刘公公会意。
却听到了自己完全意想不到的一句话:“今夜朕就在这边歇下吧。”
刘公公还以为,江羿就要宠幸伊丽姑娘了。
谁知道江羿只是在暖阁住下了,并没有再过问伊丽那边的情况了。
刘公公满心纳闷,陛下的言行,还真是完全超出他的预判。
只是到了半夜,他尿急起来,意外瞅到屋外有一道影子,正徘徊在偏殿之外……
刘公公就差点喊起来。
再一看,那影子异常眼熟……
刘公公瞪大了眼,那、那不是陛下吗!
陛下好好的,为什么要站在偏殿之外?
想到偏殿里现在睡着谁……刘公公,彻底震裂了。
……
江羿在御书房外的偏殿外站了一夜。
无数次,他想要破门而入,他想要进去看她一眼。
想知道她在睡梦中的容颜,是否还同白日里一样。
他想起她刚入宫的时候对他的请求,让她继续穿着戎夷服饰……
他想,为什么他目光总会不自觉放在她身上。
为何不论她说什么,他总觉得顺耳中听。
为何,母后找来的那些女人,或多或少都有和娇娇的相似之处,他看到却只有厌烦。
可伊丽只有一双手和一双唇像她,就令他心跳不止。
只有她,才敢那样对母后,只有她才那么无所畏惧,任意妄为……
江羿为这般石破惊天的发现而寝食难安。
想求证,又怕证错……怕承受不住期望落空的打击。
怕一切都只是他幻觉和妄想。
这样想着,江羿才发现,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幻症,似乎都没有发作过了。
他甚至,都没有再传唤过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