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溯被关之后,殷贵妃又急又心疼。
求过皇上无果,又被江羿数次拒绝之后,她只能与江溯书信来宽慰儿子和自己。
没想到,江溯竟然想弑君。
他让每次带信的嬷嬷,给了殷贵妃一包药。
他要殷贵妃把药放在陛下的茶中……
江溯知道,他的父皇,只有在江羿和殷贵妃面前,最没有防备。
殷贵妃当场拒绝,并让嬷嬷去把药处理掉。
没想到,嬷嬷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投井自尽,而那包药,重新出现了殷贵妃的枕头边。
“自从本宫拒绝同他作恶,身边已经死了四五个人了。”殷贵妃哭哭啼啼,“他非逼我去害死陛下……可陛下是他的父皇啊……再说了,若是本宫害死了陛下,那本宫也休想活了……”
“还有,本宫做了这种事,成了罪人,那皇位既不会落在羿儿头上,也不会落在溯儿头上,本宫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殷贵妃不蠢的时候,还是挺清醒的。
“那你为何不告知陛下?”叶流心问。
“那怎么行啊,本宫要是告知陛下,那溯儿肯定是活不成了,本宫也必然不会好过,娇娇,你不懂那宫里的腌臜事儿……本宫摸过药,这手已经脏了,陛下定不会饶过我,甚至为了不让这事传出去,极有可能让本宫暴毙……他会给羿儿一个干净的背景,本宫不过是一个年老色衰无足轻重的女人,在他心里又能算什么呢……”
江溯正是知道殷贵妃的顾忌,才敢这般拖她下水。
前后左右都是虎。
殷贵妃只能出宫省亲,要找自己的太傅爹来商量对策。
没想到,她不仅害死了自己的爹,自己也差点没了命。
“本宫已经无路可走了,娇娇,你别抛下本宫……”
殷贵妃哭得差不多了,才问叶流心,“娇娇又是为何要逃婚,你不是心仪羿儿,好不容易才要嫁给他吗?”
“哦……以前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现在才发现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看到娘娘的遭遇,更是坚定了我逃离的心。”叶流心慎重地点了点头,
“以后要是我也入了宫,那不是重蹈你的覆辙?”
殷贵妃咬牙:“你是对的,以前本宫糊涂,被虚假富贵迷了眼,还是娇娇聪明通透,男人真都不是好东西!”
……
皇宫和王府的灯,都亮了一夜。
不是好东西的皇上和江羿,同时因为不幸跑了老婆,而一夜无眠。
翌日,皇上召见江羿,意外发现他眼睑青黑,面色透着慑人的青白。
“你这……”皇上一肚子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算了,惨还是他惨。
又没了老妈,又没了老婆。
“父皇,儿臣斗胆给父皇请令,求父皇给儿臣调动三军之虎符,儿臣定掀遍大秦江山,边关寸土,将母妃与叶流心翻找出来。”
皇上:“……”
丢了两个女人,他要虎符?
不至于不至于。
“朕觉得,娇娇和你母妃,应当还在京城内。”皇上推断。
“母妃或许还在,但叶流心,必定是不在了。”江羿道,“她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以她的谋算,定早已出了城。”
“叶家那边如何说?朕听闻叶将军也很急……”
“儿臣不信叶家,他们必定是沆瀣一气,欺上瞒下。”江羿说这话,几乎是咬着牙根。
皇上:“……”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话说,娇娇为何要逃婚?朕听闻你把她关在王府,不许她出入,可有此事?”
江羿:“儿臣是为了她的安危,上次刺客之事,还未尽数查清。”
皇上觉得头疼。
他自己想关就关,找什么借口呐!
“说起来,你母妃昨日省亲也是遇刺,现如今也不知她去了哪儿,凶吉如何……”
好累。
自己那么累,还得安慰受伤的儿子。
当皇帝累,当父亲更累,当一个有爱心的父皇,更更更累。
“你放心,娇娇跑不了的,她心仪于你,玩几天就会回来了。”皇上宽慰江羿,“还是你母妃那边的事更重要,朕除了你,也没可信得过的人……朕给你调动禁军之权,务必将你母妃安然无恙找回来,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江羿没心情去找殷贵妃。
昨夜他一夜没有合眼,令人满城搜查叶流心。
可她却如遁地一般,死活无影。
他也连夜去了据说她曾经躲藏过的城外宅子里。
没有人。
还有几日就要大婚。
江羿不懂叶流心究竟要做什么。
他是缺失了先前三个月的记忆,可据殷策和暗卫们所言,这三月以来,叶流心都对他倾心爱慕,百依百顺。
他们也相处得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江羿不懂,现在的自己,和先前的自己,有何不同。
他也从没透露过自己恢复记忆的事,除非……
除非叶流心察觉他恢复了记忆。
怕他追究她,故而害怕躲了起来。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
江羿颞角突突的跳着疼,直觉告诉他,事情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叶流心、叶流心……
三个月前,他每次想到这个名字,都只有冰冷的嫌恶。
可是现在,每念一次这三个字,他就觉得心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痛到都要蜷缩起来。
她招惹了他,求来王妃之位,临了却又临阵脱逃。
简直是……不可饶恕!
……
叶流心和殷贵妃,在城外的路边茶铺里歇息时,看着禁军骑马奔出城去。
他们鹰一样的目光,从她们的脸上扫过,又很快移开。
叶家小姐与贵妃娘娘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举手投足都是雍容华贵。
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两个农妇,背脊微曲,姿态卑微,怎么也和她们联系不上来。
何况,谁会想得到,贵妃娘娘居然会和叶家小姐混在一块儿?
“yue——”
茶铺兼卖的馒头,口感比较销魂,殷贵妃吃惯了精细美食,哪里尝过这等粗食,吃着吃着就想吐。
但是,不敢吐,还是只能强咽下去。
看着周遭人盯过来的眼神,叶流心连忙关切:“娘亲可还好?大夫说这三月的身子就是容易不适,过了就好了。”
殷贵妃眼泪都要呕出来了。
“没事儿,可怜了这肚里的孩子,将来生下来,也是个没爹的……”
哎……
周围人都同情地看着这对孤苦的母女,猜想着她们家的男人遭遇了如何不幸……
母女俩吃了饭,继续赶路。
叶流心还是照顾殷贵妃的,给她买了一头病恹恹的驴,给她骑着走。
“囡囡,我们娘儿俩今后去哪儿?”
殷贵妃角色适应极度良好。
“走着看吧,哪里合适就在哪儿呆,娘亲过往在京城呆惯了,囡囡带你多看些大秦江山。”
殷贵妃很是欢喜。
别说京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宫了。
虽然吃得差了点,住也没啥好地方,可是人真是很奇怪,饿了就什么都能吃了,困了也哪儿都能睡着了。
她以前在宫里,锦衣玉食,却常常食不知味寝难入眠。
跟着叶流心出来两天,意外治好了多年的失眠。
何况她们到了一处途中驿站,叶流心还要了一间房,好歹晚上能有个热水了。
“我现在觉得,活着就好,其他都不重要。”殷贵妃泡着热水,已经基本不会再说本宫二字了,囡囡也叫得异常顺口,“囡囡你过会儿也洗一洗。”
“嗯……”叶流心回答,眉心却皱得有点紧。
沿途的盘查,越来越严了……
但她不敢往偏了的地方走。
越是偏,突然出现两个女人,越是容易引人注目。
想要藏起一滴水,只有把它放入大海。
但目前的问题是,殷贵妃,没有路引……
晚间她睡下的时候,总觉得逃亡之路,就要结束了。
她过去世的修行法门都以灵感为主,直觉一向很准。
不过现在回去也应该没关系了,有些事,家里定然已经处理好了……
翌日,她同殷贵妃出了驿站,正要上路。
一个男人急匆匆的身影和她擦肩而过。
他风一样走过去,却突然顿住了,转身看向叶流心的背影,语气里带着惊诧:“叶小姐!”
叶流心……
我去,本小姐画成这个鬼样子,殷策你都能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