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死寂。
方才还满脸鄙夷,张扬傲慢的贵女们,此刻犹如被拔了爪撬了牙,在叶流心排山倒海般的反攻之下,透心凉了。
叶流心把香囊往桌上一扔,再回头。
云淡风轻傲视群芳:“还有谁?一起上吧。”
贵女们纷纷低头,看裙的看裙,观鼻的观鼻。
再多的妒忌,再多的不甘,再多的质疑,也只有藏起来。
上一个毁容的才抬下去呢,场上的郑雪云刚刚寄了呢……
谁还敢不要命去送死?
而且,香囊里的刺绣,犹如铁证。
若这香囊是叶流心自己拿出来的,尚可有一辩之争,可这是郑雪云拿出来的……
她拿出来自证,反倒是给叶流心递了刀。
事情的反转,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郑雪云不敢看叶流心,其他人不敢看郑雪云,被打过的脸,刀割火燎一样的疼。
叶流心轻声一笑:“也就你们天真,真信了什么王爷失忆的鬼话。”
贵女们唰的一下齐齐抬了头。
眼里是又一轮的惊讶。
叶流心扫视她们一眼,继续挖苦:“殷佩仪坏,你们蠢,她自作聪明,你们给劲儿捧场,倒也算是姐妹情深了。”
贵女们, 讶然。
这……
难道从一开始,王爷就是装的,故意给殷佩仪下的套?
殷佩仪乃是贵妃娘娘娘家人,娘娘与王爷母子不太齐心,这件事也不算什么秘密。
其中的波云诡谲、攻心算计,岂非外人所能揣测?
叶流心简简单单两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开始想多了。
就连华玉,也不禁怀疑,自己是上了殷佩仪的当……
叶昇璃,终于缓缓放下了,按着刀的手。
危机解除。
自家小妹的命,保住了。
可是为何,他的心隐隐作痛?
“啊,累了,今日菊花没赏几朵,奇葩倒是看到几个……”叶流心也不再作多解释,就让她们自个儿猜去吧。
现在多说,反倒是欲盖弥彰。
江羿失忆的事……瞒得过今日,也瞒不过明天。
或许,她得做下一步打算了。
……
“大哥,你且送白小姐回府吧。”叶流心对叶昇璃贴心一笑,自个儿朝外走去。
江羿本想起身,目光却落在了桌上的香囊与散乱一片的香料之上。
就在他迟疑地片刻,魏文尧已经追了出去:“娇娇,我来送你。”
江羿霎时起身,推翻身后座椅。
“东西收好!”他掠过殷策时下令,“少一厘一毫拿你是问!”
殷策:“哦……哦!”
再迟钝,也知道江羿说的是香囊香料。
殷策细心收拢每一粒料,冷不丁看到对面,郑雪云正愣愣地看着桌上,似还在打击中没能出来。
殷策冷哼一声:“东施效颦,鸠占鹊巢……哼,幸好王爷不傻。”
叶小姐才是王爷真正的救命恩人!
王爷肯定早就知道这些人都是骗子,只有叶小姐才是他的真爱!
……
马厩之外,江羿追上了叶流心。
“娇娇……”
叶流心回眼,眼角眉梢挂着轻描淡写的嘲笑:“王爷,请叫我叶小姐。”
刻意的疏离冷淡溢于言表。
江羿想上前,魏文尧往中间一挤,挡在两人之间。
他昂着头,硬朗的下巴上带着桀骜的敌意,也不顾两人尊卑有别,门神一样守住叶流心。
“王爷,您还是同娇娇退婚吧。”
江羿险些气笑。
一个骠骑将军之子,倒也有胆子对他说这种话。
但魏文尧又莽又虎,又倒:“王爷若只是想报答娇娇的恩情,倒也不必贴上王妃之位,我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看,王爷对娇娇无心。”
“我与娇娇之事,”江羿冷嗤,“与你何干?”
魏文尧磨着后牙槽:“若不是王爷强取豪夺,娇娇本该同我定亲!”
“放肆!”江羿身后的下属怒喝。
就算叶流心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当初也是叶家求着圣上指的婚。
说王爷强取豪夺,这魏文尧当真是不想活了?
剑拔弩张之际,一阵马嘶声忽的传来。
叶流心不管他们的对峙,径直上了叶昇璃的马,扬鞭而去。
江羿当即打马,追她去。
叶流心进了将军府大门。
门即紧闭。
等到江羿费点周折入了府,再追至她房中。
房中,空空荡荡,哪里有人归来的影子?
江羿的心,蓦地一沉,不好的预感,直直涌了上来……
……
三日后。
一名乔装打扮的男子,甩开所有的追踪耳目,进了京郊一座荒无人烟的庄子……
踏过已生杂草的阡陌,男人来到一间不甚起眼的院落,推开门。
“娇娇,你还有心情吃葡萄?”
“不然呢?”叶流心说着又朝口中扔了一颗葡萄。
叶琮晙将手中包袱往桌上一放,“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条是速速回城,跪到江羿跟前认错,一条是速速讨命,远走高飞,免得你家王爷把你撕了。”
噗——
叶流心口中的葡萄差点喷了出来。
“他、他恢复记忆了?”
“记忆是没有恢复的,人大概是要疯了。”叶琮晙抄手,“你说说你,给人下了什么蛊。”
这三日,京城就差没被江羿掀个底朝天。
叶流心哼了哼:“该。”
对不起,她记仇。
江羿那日赏菊宴上险些撕了她的眼神,她到现在还如芒刺背。
“好小妹,你是躲在这里清闲了,全京城都要给他捣腾哭了。”叶琮晙告饶,“咱爹都被他给闹得躲军营里去了。你调教男人也有个限度,别把人给逼绝了。”
叶流心手在包袱里扒拉几下,看到了一身便装,几张银票,几个银元宝,外加些碎银子。
得,老爹是来真的。
看得出来江羿是真疯了。
“行吧,那我便去南蛮逍遥逍遥。”
叶琮晙瞠目:“你、你就不考虑回去哄一哄?”
“哄什么哄?也没见谁来哄我。”叶流心撑着头,“你回去告知爹爹一声,莫要为我担忧,我自会一路报平安。”
叶琮晙刚走,叶流心便开始换衣。
衣衫沙沙落地,她的思绪,却有些凝滞。
到京城来的这些年……她不快乐。
那个被她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少年,他不记得她了。
短暂的依恋与誓言,早已随着那年突降的大雪,倏而无踪。
雪化了,春来了。
少年,睁开了眼,拿上他的剑,头也不回的走了……
徒劳挽留,除了让自己活成不体面的笑话,别无他用。
静谧的沉思中。
叶流心忽然听到,身后的门栓,似乎响了。
她骤然回头。
只看到一柄薄如蝉翼的剑刃,已插入了门缝里。
这剑,她认得。
江羿的剑!
剑刃,网上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