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安看着应维激动的表情,品味着他的话,心里却在暗想,借不会用人说事,分明是在看曹永和丁凯华的笑话,这就是领导说话的艺术,因而与应维产生了一丝的距离,感觉这人的格局也不大。便不动声色,故作不解地问:“不会用人倒好理解,用错人?可能是我站在地处,看不到高处的风景。”
应维微笑道:“用风景来比喻,比喻得好。”他把头转向窗外,看着天地交接的云端,“站在高处看,处处好风景,可惜要起风了。”
李寻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大团的云朵纹丝不动,谦虚地说:“恕我愚钝。”
应维收回目光,说:“过几天看吧!到时就会明白的。”
他们就此继续聊了几句,李寻安择到机会,告辞离去,应维送他至办公室的门口,说:“以后有空就多来我办公室坐坐。”
李寻安答应了一声:“好的!有机会一定来。”他经过丁凯华办公室时,忍不住暗想,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气,转嫁到我的头上,哼,这种货色也配做领导。他在心里暗骂,但事实就是这样,就如应维刚才说过,要么不会用人,要么用错了人。事例举不胜举,他只能暗暗叹气,暗暗摇头。
他在楼下的餐厅简单地吃了一口饭,便驱车前往行华殡仪馆。行华殡仪馆地处郊区,从复华大厦出发,必须要横穿整个市中心。市中心路堵,假如遇到堵车,迟到追悼会现场,那就说不过去了。李寻安是一个守时的人,每次与人有约,他宁愿早到,不会迟到。
这天,市中心的路却是出奇畅通,大约在一点钟左右的时候,李寻安便赶到了行华殡仪馆。
李寻安来过几次行华殡仪馆,却唯独没有进过松柏厅。他在殡仪馆绕了一圈,居然没有找到冠名“松柏”的遗体告别大厅,不得已,问了里面的工作人员,那人指着一个角落说:“从那个拱门进去,过一座小桥就是了。我们通常叫松柏园,是我们殡仪馆最高档次的告别大院。”
李寻安谢了,一路寻去,一路寻思,松柏是厅是园,档次高低,与遗体告别有什么区关系!
在李寻安心头不屑于松柏园的档次,自以为与遗体告别没有关系,实际上,关系大着呢!当然了,区别的不是遗体,而是要区分来跟遗体告别的人。
在松柏园拱门前,李寻安被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挡住了去路,需要李寻安提供身份证或工作证,可惜,他什么都没带。就试着问:“驾驶证可以吗?”
年轻人与人耳语了几句,点头表示可以。
李寻安贪婪地朝拱门内看了一眼,心头忍不住默想,秦青的追悼会,规格可见一斑,唉!人都走了,活着的人还不放过他。
当他去车内取来驾驶证,却还是过不了拱门这道关,黑衣男子给出的理由是,李寻安这名字不在治丧委员会提供的名单之中。这下,李寻安被惹火了:“你们这不是玩人吗……”他刚说了半句话,已被另外一个黑衣男子请到了离拱门五六米远的一边。黑衣人摊开双手说:“您的心情我理解,但这是我们的工作,请不要为难我们。”李寻安的内在修养,令他强忍怒气不发。他看到,这一边已经站着几个同样年轻的男女,他的眼睛也尖,这群人背着相机、手持笔记本应该是记者。黑衣人指着大家接着说:“都请理解我的工作,我实在没有权力帮你们通融。否则就等同于砸我们的饭碗,我们也都是要养家糊口的小百姓,一定一定请大家理解。”
有人问:“照你的说法,亲戚也不能进吗?你们这么做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可言?”
黑衣人说:“我再次强调保证,不管是谁,只是暂时不能进。到了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告别大厅就会向所有人开放,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跟先人去见最后一面。”
李寻安听明白了,看这阵仗架势,下午两点开始的追悼会,一定是有高层领导来参加,所以连亲戚都得回避。他叹着气,官僚作风,典型的形式主义,连遗体告别仪式都不放过。因此,李寻安不由得想到了这次去做志愿者的活动,尽管在晏子秋的眼里,他很在乎有钱人家的孩子,但在举行的整个活动中,没有把参加的人分三六九等,他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
李寻安想着心事,不住地深深叹气。这时,有前来送别的人陆续来了,李寻安看见,入拱门的人都必须刷身份证才能进去。他茫然微笑,开眼界了,只怪科技太过发达,刷卡机器无处不能发挥效用,现在连开追悼会都得刷卡了,这算不算人性中的悲哀呢?他很快否认了人性,这是一种社会病。
就在这时,李寻安看到了时小敏,他刚想大声招呼,却见时小敏一身素衣,被一群黑衣人簇拥在中间,没刷身份证就快速地进了拱门,李寻安连喊一声都来不及。紧接着,李寻安认得,时小敏的父母也进去了,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李寻安猜想,他应该是时小敏和秦青的儿子。
又过了一会,他看见集团纪委书记在助理的陪伴下走了进去,李寻安没有发声,他跟这样的大领导不熟。就在李寻安的目光落在拱门深处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轻声叫:“李寻安!”
李寻安立马回头一看,居然是麻长河:“咦!你也来啦!”
麻长河凑过来,小声说:“我们签过一个战略合作协议,来过过场。你站在这里干嘛?咋不进去呢?”
李寻安凄然一笑说:“我不够资格。”
麻长河一拉他的胳膊说:“什么话!走,跟我一块进。你站在这里,让小敏知道了,她得多伤心啊!”
李寻安明知麻长河不是在开玩笑,但他的倔脾气,促使他不愿沾同学的光进去参加追悼会,便摇头说:“你先吧,我等会再进去。先帮我跟小敏打个招呼。”
李寻安的话刚说完,只听有人在打招呼,并伸来了手:“麻处!你好哇!”打这声招呼的人,李寻安认得,是复华集团常委,副总经理孙周,也就是骚扰夏薇然的老孙头弟弟。
麻长河伸手握住孙周的手说:“孙总!好久不见啊!”
李寻安及时跟上叫了一声:“孙总!”
李寻安没有落入孙周的眼睛,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亲热地紧紧握着麻长河的手,用力抖动着说:“恭喜啊!祝您高升!”
麻长河笑道:“消息灵通啊!这么快就知道啦!”
“今天不行,有安排了。明天怎么样?祝您官运亨通啊!”
“唉!免了免了!中央八条,我们不能忘记的哦!心意领了啊!”
就在麻长河说话之间,曹永和丁凯华也来了。丁凯华刻意避开了李寻安的眼睛,曹永则朝李寻安点了个头,抢着来跟麻长河打招呼。
麻长河说:“站在这里不像样,我们进去说话。”孙周自始至终没有多看李寻安一眼,领头先进拱门,曹永和丁凯华自知级别没麻长河高,他们等在其身后,麻长河对李寻安说:“我先进去,你再等会。”
李寻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