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安找到314号小木屋,晏子秋他们还没有回来,他惊讶地发现小木屋只有一房一厅一个卫生间,心里禁不住暗暗嘀咕,这么小的木屋,四个人如何入住?
这个问题没人来解答,李寻安见厅堂的茶几上有茶叶罐,还有现成的茶具,他顿觉口干舌燥。吃了烧烤,面包当晚餐,又与吴凤英说了那么多的话,怎会不感到口渴?他立即给自己泡了杯茶,不自觉地想抽支烟,周身一摸,身上没有香烟,忍不住愕然长叹。
李寻安在身上摸香烟的时候,这才想起,替换衣服都没带。他负气离家来青浦绿舟,竟然没有想到要带替换衣服!他叹着气摇摇头,当时一点也没有想到,脑子里只装着文丽怒目圆睁,还有质问、反问,以及她不屑回头的背影。
李寻安这么回想着,思绪凌乱到无处安放。就在这几天之前,哪怕回溯到跟文丽商量离婚的时候,也不见她如此发怒到像现在这样的气势汹汹。为什么她一提到儿子李文的事,就会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她以往和气说话的温情到哪儿去了?这个问题,李寻安也找不到原因,只感到文丽现在就像个不可理喻的泼妇。
在对文丽的印象正在四分五裂的时候,李寻安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吴凤英。刚才与吴凤英聊天的话题宽泛,分析心理,附带哲学,还凭借一个成语解释出那么一堆歪理邪说,却不失原则,思维又轻快跳跃。特别是吴凤英怼人,也不见她说一句咄咄逼人的话。
李寻安不由得拿吴凤英来跟文丽作比较,吴凤英说话引经据典,脱口成章,她貌似不讲一句道理,可仔细一品,句句话都隐含着哲理。可文丽呢?除了充满怨气的责问,还会说什么?她只会说一句“我是为儿子好!”李寻安冷冷地一笑,发出一声轻叹,在文丽的心里,也许只有儿子,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位置,这样的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离婚的念头,悄然间在李寻安的心头浮起,他带着先入为主的成见心理,来想与文丽相处的日子,偏就没有想到,文丽与自己也有过智慧发生碰撞的对话。
是李寻安内心里成见的作祟,他放大了文丽身上的缺点,让缺点掩盖住了优点。
不多一会,晏子秋,富哲明和师帅回来了。
李寻安不得不收住纷飞的心思,与他们打了个招呼。晏子秋用李寻安泡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见底说:“寻安,我们发扬风格,床给小帅睡,我们睡这里……”他用茶杯指指地板,“有想法跟我直说,让小富来帮你想办法。”
李寻安大度地说:“可以啊!体验一下睡地板的感觉,倒是可以给我今天的记忆打上更深的记号。”
师帅的眼睛不敢看人,低眉垂怜地连忙说:“我睡地板。”
富哲明微笑着拍拍师帅的肩膀说:“睡地板还要抢呀!帅帅,你今天的表现我们都看着哒啊!志愿者做得非常好,明天还要辛苦你,睡床是我们给你的犒赏。我只提一个要求,不能玩手机,要赶紧睡觉积蓄体力,为明天储备能量。”
吴凤英的影子还存在李寻安的脑子里,他立即说:“我跟晏老师正想说说话呐!我们睡地板要方便些。假如我跟晏老师睡床,这可不太习惯哦!哈哈哈……”李寻安轻松的笑,更是在盗版吴凤英说话、做事的风格。
晏子秋在发出会心而笑的同时,师帅答应了一声:“噢!”
富哲明轻轻把师帅往卫生间方向一推说:“抓紧洗澡、抓紧睡觉。帅帅,替换衣服有吗?”
师帅摇摇头。
富哲明去房内取出一个双肩包,说:“我准备了一次性的。”边说边打开包,取出一个小包装往师帅的手里一塞,“志愿者T恤你搓一把,晾一晚明天保证干了。好啦!抓紧吧!”
李寻安在一边看着,感觉富哲明事无巨细,心却猛然一动,他的举止,像极了文丽在家时的样子。自己与儿子在家洗澡,替换衣服都是文丽给准备的;自己外出开会或者偶尔出差,只要在外留宿,文丽总会提前给自己收拾行李,然后也总会说一句:“内裤是旧的,就当一次性的穿,换下来就扔掉吧。省得你洗,不要带回来啦!”
李寻安会说:“扔掉可惜伐?洗洗不是还能穿吗?”
“看你在家懒得臭要死,你会洗?跟我省省吧!过几天不洗带回来都要发臭了,早晚得扔。”这是文丽与吴凤英说话的最大不同之处,文丽喜欢直截了当,不会给人留有反驳了机会。
在李寻安暗想心思的默想中,富哲明问道:“李老师,我看您没带行李,要不要我支援一个。”他说话间,一把一次性小包装递到了李寻安的面前。
李寻安尴尬地伸手接过说:“我出来得匆忙,哈哈,忘带了。谢谢!谢谢!”他的感谢发自肺腑,有着一解燃眉之急的感恩。
晏子秋则主动向富哲明伸手说:“给我来一个。”他看向李寻安接着说,“我的内当家可以吗?”他翘了翘大拇指,“绝对的哦!以前我一直以为IT男耿直,除了代码什么都不会关心,直到我与小富一接触,一下子改变了我的偏见。学理工的人,不管男女,做事都是心细如发,细心到极致……”
富哲明笑道:“我们开发软件,一个标符就是一串代码,一个小小的空格都是程序,能不仔细吗?”
晏子秋笑道:“诺诺诺!我一表扬,你就飘了咯!做人也不知道谦虚一点。”
富哲明说:“我说的是事实。”
李寻安微笑着说:“谁嫁给小富,三生有幸。”吴凤英的影子挥之不去,他脱口又说“三生有幸”。
晏子秋呵呵一乐,摇头笑道:“要么三生有劫!”
李寻安“啊?”了一声,富哲明则说:“晏老师,我娘娘腔,您满意了吧!好喽,随便你这么说我,我躲着您还不行吗?”
晏子秋说:“好话不中听……”
富哲明把双肩包放到凳子上,抢断道:“李老师,您继续让晏老师给您上课,我去巡视了。”
李寻安惊讶地问:“巡视?”
富哲明解释道:“我去看看大学生志愿者的住宿情况。他们来做志愿者,我们的条件艰苦,但也不能怠慢了人家。我去去就回。”
晏子秋忙说:“别急着走呀!在家里过日子,你事事处处想得细致周到,把什么事都包了,你娶老婆干什么?在家要有男子气,给老婆为你操心的机会,这样的日子才过得有滋味。你懂不懂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啊!”
李寻安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在家,凡事都由文丽在操心,晏子秋的话倒像是在讽刺自己!他下意识地看了晏子秋一眼,见晏子秋的眼睛落在富哲明的身上,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富哲明已经走出小木屋,不忘回头说了一句:“我没想娶老婆!拜拜!”说罢,随手关上了门。
晏子秋收回目光,朝李寻安眨眨眼,李寻安刚想发问,晏子秋又朝卫生间一撇嘴。
李寻安见状,呵呵一笑,暗想“复杂!”人生处处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