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安渐入佳境,与文丽一起择着日常吃的菜,聊着需要回味才知浓蜜的天。他自以为与文丽堵塞的心灵,此刻有了志趣相通的交融感觉。这是什么样的感觉?正是李寻安心头期盼已久的生活,不浓不淡刚刚好的感觉。
冰球运动有个专用语叫“突然死亡”。文丽这句话一出口,李寻安惊见她的脸上瞬间晴转阴。此话无需品味,是直球!
李寻安顿时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怎么突然招来文丽一脸的怒气,一时怔住:“啊?我有病?”
文丽盯着他质问道:“你说今天?”
李寻安点头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巧是个难得的机会,让文文去长长见识不好吗?”
“今天去?明天咋办?”文丽的怒气更甚,双眼开始冒火。
“哦!”李寻安沉浸在自我认准的前提中恍然大悟,“不影响文文去练跆拳道,我们可以晚点去,大不了不吃烧烤,我们可以玩得晚一点……”
文丽突然抬高了声音,打断道:“明天上课怎么办?”
“我们可以住在那里早点睡,明天赶回来……”在李寻安的印象里,周六上午的补习班要十点钟开课。
李寻安试图的解释,却被文丽再次无情打断,她喘着粗气质问道:“你让文文明天不去上课,让他……”她手里拽着一把菜,愤愤然地抬手指向李文的房间,“让他跟你去做志愿者!李寻安,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就这样做孩子爸爸的吗?”
质问!瞪眼!依稀是文丽暴怒情景重现,区别仅是,上次是在厨房举着炒菜木铲,现在是在桌边手持蔬菜。他心有余悸,连忙摆摆手说:“文丽,你别急,我们好好说话。”
文丽很想控制自己的脾气,尽力压低声线,但她已生气到脸上的肌肉紧绷,眼睛就像在冒火一样,咬牙切齿地说:“文文的成绩是好,最近两次考试都还可以。但他没有考满分,还有进步的空间。李寻安,我问你,文文的成绩哪里来的?”
李寻安的心凉了半截,负气一般地说:“都是你的功劳。”
“你知道就好!我平常不把他盯得这么紧,他哪能每次考第一名?我不帮他去补习班抢跑道,这个成绩怎么保持得下去?李寻安,你告诉我,让文文不去上课,他的成绩你能不能给我拍胸脯保证!”
“文丽,孩子一直领跑很累的。”
“所以你就想作怪了,是吧?哦……我明白,就因为文文跟你说,他不想去练跆拳道,然后你就变着法子来跟我作对。李寻安,你真行,我刚才差点被你带入坑了。”
“跆拳道的事早就过去了,文丽,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哪里有挖坑给你跳呀?我的想法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过就是想带儿子出去玩玩,算补偿……”
“有你这么补偿的吗?哦,牺牲文文上学读书的时间,来跟你去做志愿者,你到底在安什么心啊!我倒是怀疑了,文文是我从医院里捡来的吗?”
“文丽,你扯这么远?尽说这些没用的。你不同意我带文文出去玩,你就直说,没必要跟我吵。”
文丽刚准备开口,只听李文的房门开了,她的视线立即看向李文。文丽的反应,要比李寻安慢一拍。李寻安忙跟李文道歉:“文文,不好意思,爸爸妈妈吵到你了吧?我们没有吵架,”他紧握韭菜,在与文丽之间比划了个来回,“我跟你妈妈在商量,准备带你出去玩玩。”
李文倚在半开的房门上,说:“我听到了。”
文丽赶紧用习惯性的语气说:“是不是要上厕所?赶紧去,然后抓紧做作业,不要偷听爸爸妈妈说话。”
李文说:“我没想偷听呀!”
李寻安忙说:“都怪我,是我说话声音太响了,对不起对不起。”
李文没有立即回话,他抿了抿嘴。
文丽急了,说:“不是妈妈不同意你爸带你出去玩,是不同意为了玩耽搁你上课。”
李寻安接话说:“你听到啦?爸爸妈妈没有吵架,只是暂时还没统一意见。”
李文眨了眨眼,冷不丁说了一句:“明天国庆节换课。”
话虽短,却是重点!
一语击中要害,就在这刹那间,李寻安惊呆住了。
国庆节七天长假,今年还要增加一天中秋节国定假,学校在周六、周日换假上课,上班族调假上班,乃国家假期办公室出台的放假政策,本该人尽皆知,偏偏让李寻安给疏忽了。
李寻安这几天没有回杂志编辑部上班,不是在忙乔俊婷的事,就是在做志愿者,加上杂志即将休刊,编辑部只剩李寻安和夏薇然俩人留守坚持。苗姐已经退休,她回杂志社上班,纯属友情消闲。国庆节放假这事,在杂志社编辑部已经名存实亡,可有可无,而且,夏薇然明确告诉过李寻安,关于工作上的事,她已经替他处理好了。
正因此,在李寻安的脑子里,完全没有了国庆放假换班的概念,而文丽自始至终并没有提及一句国庆放假要换课,因为,她以为李寻安知道学校周六要上课。文丽误会了李寻安的动机,所以才会发这么大的火。
李文说完,看了看发愣的李寻安,没有再多说话,身子一缩,房门应声关上。
李寻安一脸的尴尬,看着文丽讷讷地说:“我忘了。”
文丽听得出,“我忘了”是指明天李文要上学,但她想不到的是,李寻安居然会把国庆节放假换班的事给忘记了。她余怒未消,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伸手一连几把,把桌上的几个蔬菜收拾进洗菜篮,转身去了厨房,留下瞠目结舌的李寻安,一个人坐在桌边不知所措。
没有因果的争论,必将是盲目的争论。盲目的争论,除了伤害到感情,不会起任何的作用。
李寻安终究没有再说一句解释的话。也许,文丽还是想听李寻安解释的,但她没有等来李寻安开口说话,也没有心情去跟李寻安说什么,自顾自地做起了晚饭。
李寻安坐了一会,看着文丽的背影,心里不是个滋味,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有假期,他篡改了这首诗,怨气却没有因此减少。
李寻安转头看了一眼李文的房间,房门紧闭。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文丽的背影,忍不住黯然哀叹,我忘记了儿子要换课,你就不会直截了当告诉我吗?人家不知者不罪,只有我好心成了驴肝肺?
李寻安这么想着,也是装满了一肚子的气,他悄悄叹息一声,拿定了主意,对文丽说:“我晚饭不吃了。今明两天都不回来。”
生着闷气的文丽,没料到李寻安居然不吃晚饭就想走,一时忘记了挽留。当然,内在倔强的文丽压根儿没想挽留。
李寻安见文丽没有回应,顿了顿,朝她看了看。
主意既定,不走都不行!
当他开门、出门,房门关上的声音传至厨房,文丽突然想起,要在外面住两晚,替换衣服还没给他准备。她连忙关歇了煤气灶,追出厨房道:“衣服、衣服。替换衣服……”来不及了,李寻安已走,家门关得严严实实。她越说越轻,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
“妈妈!”不知何时,李文打开了房门,悄悄地叫了一声。
文丽连忙擦拭着眼睛说:“油溅到眼睛了。你爸爸做志愿者去了,要过两天回来,明天让婷婷阿姨送你去学校。”
李文答应了一声“噢!”见文丽返身回厨房,又说了一句:“妈妈,拳馆我愿意去的,再也不说不去了。”
文丽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一下无声倾盆而下。她不敢转身,强忍着眼泪,努力用平静的语调答应道:“好的!文文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