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安回到家已疲惫不堪,感觉胸闷气短,见文丽正在厨房间擦拭灶台,尽管乏力到不想说话,却还是问了句:“孩子睡啦?”
文丽头也不回:“嗯!”
李寻安昨晚基本没睡,今又忙绿了一天,此刻已累到极点,见文丽爱搭不理的态度,心里不是个滋味,但他仍旧又了一句:“小珏呢?”他刻意提候珏,也有提醒文丽的意思,自己帮了乔俊婷半天的忙,忍住了几乎已到嘴边的抱怨。
文丽自在派出所门前见过薛静,心上便像扎了一根刺一样,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又见李寻安没有目送自己离开,失落的心情因而变得恶差。但她忍住了,没有在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的表情,去学校接候珏,再接李文,然后回家做饭,在孩子面前跟平常一样,只是多了一层难以言说的心事,除了惯常问孩子的作业,几乎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没错,文丽也在忍受内心的焦灼。直到乔俊婷完事后来家接候珏,文丽的话这才多了起来:“你们怎么搞的?回来这么晚?”
乔俊婷在文丽家,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见桌上有剩菜,便抬手一挥说:“别问、别问。你现在什么都不要问,快给我盛碗饭来续命。唉呀!饿死我了,饿得我一丝力气也接不上。幸亏有电梯,否则我肯定走不动楼梯的,只能爬进来啦。”
文丽一边盛饭一边说:“别问?呵呵,还要我问什么?李寻安什么都跟我说了,我哪里还有什么要问的。婷婷,你的心真大,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真是服了你了。”
乔俊婷一屁股坐下,说:“干什么?被警察关了半天就不活啦?我又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还不是乖乖地把我给放出来!哼哼……”出了派出所,她的嘴又硬了,一声冷笑,“这个王八蛋不是个东西,找了一帮人设计来害我。哼哼,他们又能怎么样?我还不是毫发无伤地回来了!”文丽盛的饭端来,她接过扒了一口,接着说,“当时我听说侯成家又在外面打人闯祸,哎呀,我那个气呀,就恨不得把侯成家打个半死不活的。现在啊,我算是明白了,这王八蛋太坏了,就是欠揍,我家老侯打得好,换作我也忍不住,一定动手……”
就在这时,听见响动的候珏打开一条门缝,叫道:“妈妈,你回来啦!”
乔俊婷朝候珏没好气地说:“妈妈又没死,回不回来还要跟你通报啊!”
文丽赶紧说:“你妈今天心情不好,你别惹她。赶紧回去做作业去。”
乔俊婷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口齿不清地说:“作业做完再出来。”
候珏胆怯乔俊婷的虎威,不敢多说一句话,她头一缩,轻轻地闭上了房门。文丽见状,说:“孩子大了,以后说话的态度好点,万一小珏跟你顶嘴,我看你怎么收场。”她说这话时,眉宇间闪过一抹忧色。
乔俊婷眼珠一瞪:“她敢!翻天了呐!”
文丽有意无意地撇开话题,试探着问:“对了,你们弄到这么晚了,李寻安没说请你们吃饭吗?”
乔俊婷说:“哦!有。他是说要请客吃饭的,但我怎么好意思让李寻安请呢?今天是为了我的事,要请也是我请客。可他们不领情啊!我面子薄呗,我请不动他们。”
文丽赔着小心,继续试探着问:“晚饭总得吃,管它你请谁请。那个律师替你办事,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做事吧?”
乔俊婷的眼睛落在饭菜里,扒拉着饭说:“他们都是大忙人,薛律师说要急着回去汇报工作,李寻安说要去医院看朋友,他们都没空吃晚饭。你说这事滑稽吧?忙到没时间吃饭?你信吗?我是不信的,不就是不想跟我吃饭嘛……”
这话,才是文丽极想了解的重点。
文丽忐忑不安地插话道:“你的意思是,李寻安单独请了薛律师?”
乔俊婷说:“这倒没有,”文丽顿时松了口气,乔俊婷丝毫没有察觉到文丽的情绪变化,“刚才是薛律师开车把我送回来的,李寻安肯定是去医院了。李寻安说要去医院看朋友,他跟你说过吗?谁呀?谁在医院里?”
文丽说:“说了,是去看陈平章。李寻安的朋友不多,他就陈平章一个朋友,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嗯……我见过的,不太熟,好像听李寻安说是个作家。”她微微皱着眉、摇着头。
乔俊婷突然抬起头来,盯着文丽认真地说:“你千万别小看李寻安。李寻安还是有点能耐的。丽丽,我说实话哦,我以前一直认为李寻安就是一个书呆子,温吞水,现在我才突然发现,李寻安在外面很扎台型的。他带我去见律师,那个姓倪的律师,人家对他很尊重的。我看得出来,倪律师的办公室很大,是一个律师事务所的主任。你知道律师主任这个职位吗?”
“你当我傻子呀!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副主任通常就是合伙人。主任嘛,说明那家事务所是他开的,是律师行的当家老板。”
“对啊!”乔俊婷用筷子敲敲碗说,“一个大主任律师,大老板都对李寻安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说明什么?说明李寻安不简单,我以前算是看走眼了。刚才薛律师送我的时候,我也套过她的话。丽丽,你别以为薛律师年轻,她应该也很了不得,开的车子是一部保时捷,一百多万的车子啊,是普通人开的吗?听她说话,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慢,条理分明,思路煞清;举手投足也一样,很有教养,有气质,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薛律师给我的印象是,她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律师。关键是,薛律师对李寻安很敬重,背着背都是叫李老师……”
文丽说:“人家是礼貌。”
乔俊婷连连摇头说:“不不不,不仅仅是礼貌。是、是……”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总之一句话,薛律师,倪律师他们不是一般人,是很有、很有……唉,怎么说呢?你知道的,人分三六九等,我家侯成家呀,他交的朋友都是层次很低的酒肉朋友,就像小黑皮那样,平常牛皮哄哄的,一遇到事就只会做缩头乌龟。”
“小黑皮?谁是小黑皮?”
“你不认识,我单位里的一个小混混。总之,连候成杰也是一脸的流氓腔。那个倪律师就不一样,就像我们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霸道总裁。他穿的西装起码要几万一套,笔挺,很有气派。气派,气场,那是装不出来的。”
“我不看电视的。”
“唉呀,我跟你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一句话,别看李寻安平常不声不响的,他交的朋友倒是不赖,素质很高的那种。关键是,人家还很尊重他。你想呀,丽丽,现在是我去求人帮忙,应该是我们低声下气,但李寻安的架子端得很足,倒像是倪律师和薛律师在巴结他一样,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有啥好奇怪的。李寻安跟我说过,那个律师是他单位的法务,李寻安是假公济私,人家不是给李寻安面子,是他单位大,狐假虎威。”
“我管它什么狐狸老虎,反正就是,李寻安这人,你是嫁对了。对了,丽丽,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就是……就是你还想离婚吗?”
“日子就这样过呗!他不提,我也没必要非要怎么样吧?”文丽轻轻地叹了口气,“唉……小文还小,就算有心也开不了口。否则对不住孩子。”
“他待你怎么样?”
“很好哇!在家从来没有高声,也从来没跟我发过脾气。”文丽忽然噗嗤一乐,“起码我们没有吵过架,更别提动手啦!嘻嘻,不像你,打是亲骂是爱,整天作得要死。”
“哦!你取笑我!干嘛,夫妻间吵吵闹闹最正常不过,反倒像你们,不吵不闹的,倒是有潜藏危机。我跟侯成家嘛,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一次那个解决不了的事。”
“那个?什么那个?”文丽一脸糊涂。
“假正经!你和李寻安,千万别说不做那个事的哦!天天逼他交公粮,累死他。”
文丽恍然大悟,脸一下子羞红了,挥手作势要打乔俊婷:“你讨打哦!犯贱。”
乔俊婷压低声音说:“我现在才知道,李寻安是个宝,要卖相有卖相,要本事有本事,要朋友就有朋友,这种男人啊,就叫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都后悔了。”
“你后悔?床头打架床位和,你就偷着乐吧!”
“我是后悔当年选了侯成家,而没有选李寻安。假如我今天嫁的人是李寻安,哪里会招惹来这顿破事!哼,就怪我当时年纪轻,眼光看不远,倒让你捡到了一个宝。”
“什么?你跟李寻安有一腿?”文丽大惊失色,眼睛圆睁,盯着乔俊婷不放。
乔俊婷放下碗筷,挥了挥手说:“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开个玩笑。”
“一点也不好笑。这种玩笑有什么好开的。以后再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我们家不欢迎你,以后你就不要来啦!”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我不应该开我最好朋友的玩笑。不过话说回来,丽丽,这点你放心,李寻安不是我的菜,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李寻安。”
“口是心非。谁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你还要我怎么样嘛!算啦,我今天也是心烦,就想说说笑笑,忘掉一点不开心的事。唉……”乔俊婷叹了口气,“我是没你的福气,嫁给了这么一个讨债鬼,反正我早就想通了,就当是上辈子欠侯成家的,落在今世来还了。”她把空碗筷一推,“你收拾吧,我要走了。今天把我给累死了,侯成家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说法,真让我不省心啊!走了走了……”她提高声音大叫,“候珏,候珏,作业做好了吗?”
候珏应声而出,得知要回家去,重又回房取书包,这时,乔俊婷压低声音说:“丽丽,我今天看到李寻安在问薛律师离婚的事,好像是在打听离婚上面的法律。你小心了哦,千万不要像当年那样任性。你跟我学,哪怕是吵、是打,都别着了人家的道。李寻安属于、属于那种人狠话不多的阴死鬼,这种人再难对付。李寻安的心思鬼的很,说不定已经在挖坑了,你可不要傻不拉叽地往下跳。我们不再是小姑娘了,离了婚带着孩子,要想再嫁到满意的人,几乎不可能啦,记住啊!拖死他,也不要意气用事,否则哭的人是你自己。丽丽,记住了。我的话你千万、千万要记在心里。哼,到时后悔,别怪我没提醒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