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站便是北上,去往林州,也算是故地重游。
二月的林州还是十分冷的,陈是准备了厚实的衣服给我穿。
一路走走停停,带我去见那些店铺的掌柜。
说实话,记不住这么多张脸,只记得他们的资料。
好不容易到了林州的都城,冰城。
林州的总管事伍常,是个身材魁梧但心思却缜密的人。
今年四十三,家中有一子伍贵,刚二十,年轻人闯劲大,跟着我二伯在跑水运。
伍常有个特点,说话语速特慢,我要是没点耐心,都不愿听他讲话,但好在他办事麻利妥帖。
我一到冰城,他就带着其他的管事来迎接我,象征性的留在冰城转悠了几天,又启程去往秦州。
秦州沣城的总管事叫张扬,刚过四十,看着却像三十,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尤其是会哄女孩子,他每跟我说一句话,都会让我产生一种他看上我了的错觉。
他对外办事十分霸道,是个汉子,对女孩子却温柔的要命,小女生大概都喜欢这样的大叔吧?
他妻子是个年轻温婉的美人,家中小儿才五岁。
走完秦州,我已经很累了,天天坐马车,坐的我想吐。屁股跟长牙了似的,半点都坐不住,闲得我在马车里倒立打发时间。
蜀州川城的总管事叫刘强,才三十六岁,能做到这个位置,可以说很有手腕了。
和他谈话间我觉得他身上有股子劲,隐而不发。
蜀州的酒太烈,我光闻着味都觉得辣嘴,所以当刘强劝酒时,我全身运转功力,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就不对我劝酒,而是自己喝了给我倒的酒。
这一招是跟皇帝陛下学的,绷着脸不说话只需看一眼就能让人听话,有时候不出声比出声更有效。
扬州江城的总管事王平,四十九快五十的人了,文质彬彬的,说话办事都十分得体。
扬州临江,水运要更发达些。
陈是私下跟我说二伯在扬州维城,问我要不要去。
我仔细想想算了,太累,我只想回家躺着。
海州南城的总管事蔡新,四十五岁,整个人看着气度不凡,一看就觉得他能办大事。
海州的饮食文化比其他大州要更丰富一些,因为靠海,所以海产特别多,海州人的厨艺确实不错。
逛了一圈耗时四个月,我走的时候还有冰雪未化,回来时栀子花的香味已浓郁逼人。
豫州离皖州很近,所以特地将它留在了最后。
豫州阳城的总管事陈安,是个办事稳妥、思路清晰、稳重成熟四十四岁的中年人,他似乎十分爱酒,除了早饭,基本上餐餐饮酒,酒量也是很好。
我对他印象十分好。
程序化的见了一遍其他管事,查了账本。
我闲得发慌,留下陈是陪这些掌事的,自己带着否否逛街去了。
出了别院,我就感觉到有人跟着我和否否。
否否也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低声对我说道:“六小姐,有人跟踪我们。”
我脚步未停继续走着,只是有意识的朝小巷子走去,传音给否否:找个巷子活捉他。
否否暗自点头,跟着我往小巷子钻。
钻了几条小巷子,走进一条死胡同,我就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巷口,否否跳到院墙上隐藏住气息。
没等一会,一个身影就出现在巷口,他见我站着望他一愣,转身就跑,否否落在他身前,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否否一脚踢飞在地。
几乎是在他一落地的瞬间,他就爬起来往我这边冲来,气势汹汹的,让我感觉他准备要活撕了我。
可惜,实力悬殊过大,他才跑几步,就被否否扭着胳膊压在墙上控制住。
否否低气压的审问他:“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跟着我们?想做什么?”
这人年纪不算大,二十多岁,面貌身形都还行,穿着也还可。
他的脸被抵压在墙上都扭曲变了形,可他龇着牙愣是没吭一声。
豫州古家为大,阳城又几乎是古家独揽,想也知道这人多半是古酴傲的人。
我慢悠悠的走到他旁边,问他:“你不会是古家的人吧?”
他看着我不说话,只是张着嘴龇着牙,眼底有些红,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
我赶忙拍拍否否的胳膊:“你别按着那么用力,他说不了话了。”
否否松了松手劲,但并未放开他。
他龇龇牙,这才说道:“小人并非要冒犯姑娘和公子,只是你俩看着眼生,怕你们会伤害城中无辜百姓。”
“撒谎。”
我将脸往他跟前凑凑,指着自己说道:“我这幅乖巧可人的模样,怎么可能会伤害无辜百姓!”
“话虽如此,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你们额”
他话还没说完,头又被否否使劲按在墙上,脸又挤变形了。
人家说得挺有道理的啊,毕竟人家也是为了守护一城的百姓嘛,这责任多大啊,我们这么欺负他有些不厚道。
我这么想着,拍了下否否:“行了,放开他吧,他说的也没错啊。”
否否依言放开他,他一恢复自由就往后跳了两步。
与我们保持了一段距离,才朝我们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礼:“多谢两位手下留情,还请两位不要在城中滋事,免得惹了麻烦,我家家主会不高兴。”
我好奇的问他:“你家家主经常不高兴吗?”
他脸色有些不自然,往后退了一步:“说笑了。”
接着喊了一声:“告辞。”
撒腿就跑。
不错,倒是个惜命的人,跑得真快。
“走。”
招呼上否否,出了巷子,继续逛街。
阳城还是不错的,花香酒也香人似乎也不丑。
当然还是比不上我们一座城,花娇人美曲也甜。
正准备过一座小桥,看见小桥下有个书生装扮的年轻人摆着一个小摊,小摊旁挂着一面旗,上面写着‘算尽天下人’。
这够狂的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期然的和那个书生来了个对视。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他便以为我要算卦,连忙招呼我:“小姑娘来算一卦啊,不准不要钱。”
有便宜不占,不符合我的风格,更何况还是不要钱的呢。
于是我屁颠颠的过去了,走到他的小摊前,往外拉了一下小马扎坐下,不确定的问他:“真不要钱?”
“当然,不准绝对不要钱。”书生自信的打包票。
“那好吧,那请你帮我算算。”
我有些新鲜,又有些期待。
书生指着摆在我面前的纸笔说道:“姑娘,请将生辰八字写在纸上。”
我望望桌上的纸笔,一点想写的意愿都没:“生辰八字怎么可以随便写给他人,先生您若是真才实学,即便是不用我的生辰八字,想必也应该是能算出来的啊。”
书生看看我:“我观姑娘面相,应是有福之人,我又与你有缘,不如这样,姑娘你在纸上随便写个字,我给你测字。”
“随便写?”
“随便写。”
我执起笔纠结,写什么好呢?好难选啊。
看看站在我旁边的否否,心中有了主意,欢快的写了个‘否’字。
写好后,吹干墨汁,递给算命的书生。
书生展着纸,看着我的字好一会,越看脸色越沉重。
这难道是准备忽悠我了?等会他给我推荐什么辟邪的符咒啥的,我要不要冒充一下冤大头,捧捧他的场啊?毕竟年轻人白手起家,艰苦奋斗,不容易啊。
书生表情凝重,皱着眉毛,口中喃喃自语:“不对啊,从字相来看,这分明就是已死之人啊,不对,不对。”
书生摇头嘀咕完,放下纸张,渴望的对我说道:“姑娘,您能再写个字吗?”
我心里有些奇怪,点点头,不明白他为啥要我写个字,但我还是依言执笔在纸上写了‘个’字,刚放下笔,写字的纸就被书生拽去了。
书生仔细看了看我写的字,失声惊呼:“这不可能!怎么会是个已死之人!”
接着他拿着纸张痴痴的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我努力微笑的问书生:“先生,我这是有何不妥吗?”
书生愣愣的摇头,嘴里念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师傅说的没错,我果然是还没学好。”
“先生,是什么意思?我没救了吗?”我着急的问书生。
“不,不,”书生摆手:“与姑娘无关,我说得是我自己,在下才疏学浅,耽误姑娘时间了,这一卦在下不收钱。”
书生朝我行了一礼:“姑娘放心,您是有福之人,只是在下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算尽天下人,唉,我还太嫩了。”
娘呀,我这不是遇到大骗子了吧?这货不是想图谋更大的吧?
我客气的说道:“先生不要妄自菲薄,小女子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我大家闺秀的施了一礼,带着否否抓紧跑路。
骗子骗子,绝对是大骗子,说不定我隔断时间就又能‘偶遇’他,然后他说不定就要跟我交朋友,再假装真情实意为我化解身上的厄运而努力,最后骗得我倾家荡产。
绝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