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风凉,月圆花好。
广寒宫中,还未化形的玉兔仙子蜷卧在琉璃铺就的大殿上,看着宫娥来来回回地忙碌。
一阵夜风袭来,窗外的金桂摇落,殿内弥漫着清甜的桂花香。
殿中央,鲛纱制成的珠帘轻轻摇摆,帘内人气息起伏不定。
那仙子侧卧在云衾锦榻中,一袭素衣,目秀眉清,肤若凝脂,指若削玉,只是唇色略有些惨淡发白,梳着简单的发髻,一支玉蝴蝶发簪晶莹透亮,簪子上的蝴蝶仿佛随时要振翅欲飞,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尖。
突然,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喘息间大殿中瞬间涌入了四海八荒众生祈愿和祝祷凝成的许愿珠,一个个小小的幽蓝色的珠子漂浮着,将幽暗的月宫瞬间照亮。
一众仙娥都未料到娘娘不但早产,还在生产时生出此等变故,有个捧热水的仙娥吓得手里的水盆都打翻了。
这些小小的珠子全都没入了帘内仙子的眉心,帘内人猛烈一震,眉宇间凝出一颗幽蓝色微光的梦灵珠,仙子如玉的指尖轻轻拂过,将珠子纳入怀中,眨眼间这颗珠子便成了一个粉嫩的婴孩,婴孩的两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两只眼睛咕噜噜地转,瞅着这个新奇的世界,咧开嘴浅浅一笑。
宫娥小桃素来心思多,此刻她瞅着刚出生的粉嫩婴孩,十分新奇,但内心又替她主子惋惜:可惜不是皇子,若是月神娘娘能诞下天帝的长子,这天后之位肯定就是月神娘娘的了,哎,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转念一想,月神娘娘风华绝代,这小公主瞅这模样,日后也定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了,虽不是皇子,但天帝陛下十分宠爱月神娘娘,就算娘娘诞育的是公主,天帝陛下也定会欢喜,说不定连我们这些小宫娥也能得到恩赏呢。
“月神娘娘!”金桂姑姑撩开纱帘,伸手接过了那个梨涡浅笑的女婴,望着榻上人血色苍白的脸,心疼不已。
“金桂听令,从今往后,你带着我儿及殿内一众宫娥去远离六界纷扰的花蝶谷生活吧,我会将这些宫娥的记忆抹去,花蝶谷谷主便是我师弟兰陵夫子,他在那里会帮忙教导的。”榻上的仙子气息微弱,语气却十分坚定。
“娘娘这是为何?”金桂从小伴着常曦长大,突然听到这样的命令,既是不解,亦有不舍。
“吾儿含着梦灵珠出生,生而负有神力,可我不愿她卷入神魔争斗的漩涡中,只愿她平安一世,过平凡的日子。金桂,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在她身边,我才能放心。”常曦强撑起身子,拉着金桂的手,声音都哽咽了。
“娘娘,我若带着小公主走了,您一人在这神庭里,孤苦无依,奴婢如何能放心呢?”金桂对月神之后的处境深感忧虑。
“其实这神界也确实没什么值得我留恋和牵挂的了,只是神职在身,身不由己。你们离开后,我会紧闭宫门,不再见任何人,包括天帝。”提起天帝,常曦眼中神色复杂,爱恨交加。
“遵令!奴婢谨遵娘娘旨意!定将小公主抚育长大,不辜负娘娘信任!”金桂怀抱小公主带领一众宫娥郑重俯身拜下。
榻上仙子孱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向金桂招了招手,小心翼翼地将刚出生的孩子再抱入怀中,轻柔地抚了抚婴孩带着浅浅梨涡的脸颊,眼角滑过一滴泪,幽幽开口:“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便唤她‘夕玦’吧”。
“是!奴婢恭贺夕玦小公主临世!”金桂带着一众宫娥再次盈盈拜下。
“免了。没有什么小公主,我只愿她此生都不要返回神界了,只愿天帝永远不会知晓她的存在。”
她将孩子轻轻地放在床上,看着刚出生的孩子扑闪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顾不得刚刚生产完的疲倦,就施术捻诀,天生丽质的女婴立马换了一副平凡的模样。
周围的宫娥多有不解,金桂却懂娘娘的心思,娘娘因貌美被天帝瞧上,却也因此而遍体鳞伤,想来是不愿小公主再重蹈覆辙了吧。
“金桂,你去倒杯花露来,将这个给她服下。”榻上的仙子将一粒珍珠色的丹丸递给金桂。金桂依言将其放入小公主口中,用花露将丹丸送入孩子腹内。
“这颗丹药可以封印孩子体内梦灵珠的神力。只愿这孩子能够在花蝶谷中逍遥快活地生活就是极好的了。”思及此,一贯清冷的仙子唇角绽出一朵桃花般的笑……
“带她去吧。”仙子捻诀将宫娥们的记忆抹去,又将头上的月光石发簪摘下,放入孩子的襁褓中,挥了挥素白的衣袖,别过脸去,不再看这孩子。
金桂奉命带着众仙娥和小公主离开神界,直奔北海碧月潭底的花蝶谷。
而此刻,宝光殿的羲和娘娘怕常曦先诞下皇子,抢走天后之位,便强行使用催产术,随后,宝光殿便传出喜讯,称羲和娘娘诞下一对龙凤胎,但孩子怎么来的,恐怕只有羲和自己知道。
几乎同一时辰,宝光殿偏殿金光娘娘也为雷神诞下一女,取名霓虹。
一月后,天帝征战魔族归来,立马赶到广寒宫,想见他心心念念牵挂的曦儿,可广寒宫周围却布下了结界,连他也无法进入。
仙侍临云前来奏报羲和娘娘诞育龙凤胎时,他还在不停地拍打着广寒宫的结界,可任凭他使劲浑身气力,结界都纹丝未动。
若他只是个逍遥散仙,他会只守着她一人,陪她到地老天荒,可他是天帝,他要稳固神庭,就必须要纳不喜欢的女子为天妃,要收服祝融一族,就必须娶她的姐姐羲和,以后要平衡神族与魔族,神族与水族之间的关系,也不得不纳更多的女子入天宫。
为了六界,他只能负她......
除了广寒宫冷冷清清,神庭其他宫殿一派喜庆和乐,诸仙赴宴共贺天帝册封羲和为后的盛宴,数月后,天帝又先后纳了魔族公主音紫璃及北海三公主洛神为天妃,百年间,两位天妃又先后诞育两位皇子。
天帝对外只宣称天妃月神常曦闭宫修炼,千年来,常曦闭宫不出,不问世事,只和玉兔在广寒宫中作伴,玉兔业已修炼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