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舟眉头微拧，看着顾冉冉满是泪痕的脸，默然一阵，才沉声道：“刚才的事……”
他还以为是顾冉冉和季老汉两个人在季小瑶面前便没了分寸，可眼下看着顾冉冉这副被欺负了的模样，他有点怀疑了。
“……他欺负你？”
顾冉冉低声抽噎了一声，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季寒舟。
她的手又软又凉，猛地这一抓，让季寒舟一怔，一时竟然忘记甩开她。
季老汉进屋，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本来一直就因为顾冉冉年纪比他小一轮，而格外防备着她和季寒舟在一块，如今看顾冉冉更是敢光天化日下就和季寒舟肌肤相贴，动作亲密，一股被带了绿帽子的怒火油然而生，他想也不想，冲过去一把便将顾冉冉推倒在地，大掌更是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落到顾冉冉苍白的脸上。
却在她的头顶，被另外一只年轻且有力的手抓住。
季寒舟眉眼极冷，看着季老汉，眼底没有多少感情。
不管是出于原主的感情，还是季寒舟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感觉，他都无法生起一丝一毫的情感。
甚至打心眼里觉得，像季老汉这种自私自利，为了自己娶媳妇便不让孩子念书的人，虽不算可恶，但也说不上是什么好人。
季老汉瞪着他：“好啊，你这个臭小子，你和她，你俩果然是有一腿是吧？老子一天当牛做马养活你们，你们倒好，给我在家里头做见不得人的事儿是吧？”
季寒舟冷眼看着他，一把甩开他的手，脚下微顿，还是绕过他，走到顾冉冉身前，微微蹲下身，扶着她的手臂让她站了起来。
素日里火爆的不得了的人如今倒是低着头，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柔弱的不像话。
季寒舟看了她一眼，收回手，牵了季小瑶的手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他脚步停住，回过身来。
透过门的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另外一边则是在阴影中，季寒舟神色晦暗。
“我这两天会在家里，要是再看到你胡乱动手……”
剩下的话他没说，季老汉却在他平静望过来的目光下，平白打了个寒颤。
他才发现，他这个儿子，如今竟然长的已经比他都高了。
季寒舟在家待了三日，季老汉顾忌着他，倒是没对顾冉冉做什么，可动手动脚怎么也是避免不了的。
若是以前的顾冉冉，心里头再恶心也就忍着了，可她如今有心要让季寒舟看到她的委屈，季老汉碰了她，她便假装不经意的躲起来哭，让季小瑶去转告季寒舟。
白天，季老汉不在家，她又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模样，仍然是该笑笑，该骂人骂人，仿佛夜里躲起来悄悄哭的人压根就不是她。
这样几次下来，季寒舟看她的目光，都慢慢的变了。
他看到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冉冉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以前的事确实是已经做了，想要改变季寒舟对她的印象，很难。
但她完全可以让季寒舟以为，他以为看到的她都是伪装出的她。
真实的她，是一个嫁了不喜欢的人，爱情生命被埋葬的柔弱可怜少女。
三天转瞬即过，季寒舟要回学堂，但有些不放心季老汉。
这三天来，他看着顾冉冉人前强颜欢笑，人后默默落泪的模样，才突然有些同情她。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父母卖给足够当她父亲的二婚男人，心中肯定是很苦的。
只是过去，他，或者说原主并没有发现。
他们都只看到了她白天嚣张跋扈的模样，却没有看到她夜晚的难过。
季寒舟突然就有一点心疼顾冉冉了，尤其看着她白日里还叉着腰和别人对骂，仍然是以前的嚣张模样，可看在他眼里，却突然多了几分娇蛮和可爱。
季寒舟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季老汉。
他起码灵魂里头也是个成年男人，当然知道季老汉看顾冉冉时的淫秽目光，也能看得出来，顾冉冉并不愿意。
只是顾冉冉不提，季寒舟只好当做不知道，但走前，还是没忍住，对顾冉冉道：“这几天，你……”
这样贸然说起顾冉冉和季老汉之间的房事，就算是季寒舟，也不可避免的略微红了耳朵。
“你，稍微避着他些吧，”但他还是道：“等我下次回来……”
若是顾冉冉实在不愿意，他帮她和离，也是可以的。
顾冉冉知道自己的小心机成功了，心里得意，脸上却是很浅的一笑，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拿了两张绣了桂花的鹅黄色帕子递给他，嗓音很轻：“你带到学堂里去，累的时候可以擦擦汗。”
季寒舟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她手中接过了帕子。
手指不经意的相碰，季寒舟抬起眼，便看到顾冉冉在看着他，眼眸微微弯着，像是藏了细碎的星河。
季寒舟不知道自己是没反应过来，亦或者说是……不想松开。
他的手握着顾冉冉的手指，足足有半刻，直到门外响起季小瑶的动静，他才像是吓了一跳般，仓促至极的收回了手。
季寒舟一走，顾冉冉便开始为自己之后做打算了。
她知道，季老汉明后天就得死，死之前她得多捞点钱，因此，季寒舟一走，她在季老汉面前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要钱的时候乖巧撒娇，顺着李老汉的心思哄着他，还真从他那里又要来了三十两银子。
这是季家最后的家当了。
等季老汉一死，这就是她和季寒舟，季小瑶生存的资本。
顾冉冉将钱藏好，给谁也没说。
终于等到梦境里头季老汉死的那日，顾冉冉为了避免自己的嫌疑，如梦境里一样，大清早就回了娘家，一直待到了快到傍晚的时候，直到有人匆匆忙忙跑来告诉她：
“不好了，小瑶她娘，你男人他，他——”
传话的人气喘吁吁，顾冉冉虽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但还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催促着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她脸上适时的露出既担心，又紧张的神情来。
传话的人深吸了口气，才指着季家的方向，憋着一口气道：“寒舟他爹，突然犯病……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