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殿竟不知,我朝还有这样的蠹虫!”
三皇子紧握账册的手像是要把它们撕碎,眼中的怒火炽热,他抬头,颈侧青筋浮现:“可有打草惊蛇?”
沈鹤对三皇子的态度早有预料,一旁伴着的随从已然如同风中落叶般颤栗,他却泰然:“当然不会,不然我也回不来。”
三皇子喘了两口粗气,将那证据扔在一旁,近侍连忙收拾好了装入盒中。
已经没什么钓鱼的兴致了,三皇子的怒火微微平息,长长叹了一声:“我早知道,会有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
沈鹤拱手一礼:“殿下能替百姓怒,能替百姓忧,哪怕再多蠹虫,总有一日也会被殿下除尽的。”
三皇子幽幽看了他一眼:“将军,本殿从前没发现,你有时也会说好话,可也太敷衍了。你我都知道,蠹虫是除不尽的。”
沈鹤没说话,他还想听什么?他都已经安慰一句了。
三皇子嘴巴里抱怨着,但明显没期望得到什么回馈,他的理智已经回笼,脸上又添了笑意。
“沈将军,你果然是我朝栋梁,这些证据太重要了,父皇那里,我虽然不好给你请功,但若有朝一日,一个国公的爵位,将军还是领受得起的!”
皇子府外头此刻还热闹着,明明三皇子刚才还嘲笑那群人想要攀附从龙之功的,这会儿却三言两语地许诺了。
沈鹤的神色不免有些揶揄:“殿下,刚才你还说那个位置不好说。”
二人面对面,三皇子有些无语。
他知道沈鹤从来没有什么站队的心思,但眼下朝堂之中能立起来的皇子也就只有自己了,大可不必对他如此没信心吧!
收回了视线,沈鹤咳了咳,清了嗓子后又道:“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并无所求。”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看着三皇子:“不过还有一事,为了调查沈家,拙荆颇费了些银钱,在华阳城内开了几个铺子,到时候还请殿下看顾些,毕竟是拙荆的心血。”
三皇子礼贤下士还是很有一套,立刻吩咐了身边的近侍,让底下人都去认认姜娇儿的店铺,以后行事都避着些,必要的时候,还要护着。
回过头来,三皇子语气极其温和:“将军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姿态已经放得低了,沈鹤还觉得略微不自在。
然而三皇子默默打量了沈鹤,突然发现外头的传闻不管如何奇诡,但沈鹤却没一点“雄心壮志”。
至少父皇露出的那点敌意,在他看来就是父皇太多疑了。
沈鹤送了证据,又被三皇子留了一会儿,府上的幕僚过来陪酒,宾主尽欢,最后又让人把沈鹤送回去了。
一进府,沈鹤就看见了廊下等待着的心腹。
“将军,萧大人递来了信。”
沈鹤见那信封似乎是薄薄的一张,便当场撕开扫了眼。
里面的确只有一张纸,但却是沈鹤没预料到的内容。
原来早在把沈信安交给萧衡的时候,他就吩咐了要找人试试他。
昨天下午,萧衡找的人便动了手。
萧衡和沈鹤一向是有默契的,所以他给沈信安找了个军中十分常见的麻烦。
在军中,有些屡禁不止的潜规则,新兵总是要受老兵欺负。
而从前,沈信安在华阳驻军历练的时候,没人不知他的身份,故而也不可能有人欺负他。
在京郊,却又不一样了。
他作为一个普通平常的大头兵,带着身上改不掉的公子习性去了军中,有人愿意与他结交,自然也有人看不惯他。
也有人正是因为他“新兵”的身份,也要无缘无故地欺负他。
刷马厩不是个好差事,那些犯了小错的老兵油子最容易被罚刷马厩。
毕竟这个惩罚最丢面子。
沈信安不过在路过的时候笑了一声,就被兵油子给盯上了。
有人故意在推着装满马粪的车时,和他对面路过,然后撞了他一下,车倒粪撒,臭了一地。
……
“你个小畜生瞎了眼!给爷把粪都吃了!”
沈信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怎么敢的!
那男人挥出拳,差点把沈信安打了个倒仰:“爷正不顺呢,你撞上来,把粪都吃了,爷饶你一命!”
有找事的,自然也有劝和的。
“老莫,又欺负新人呢,你好歹找个健壮的欺负吧,这个身子单薄,像是没吃过饱饭似的,你也好意思下手?”
叫老莫的兵油子可是得了上官吩咐的,仰着头仿佛他占着天理似的嚣张至极。
沈信安下意识想拔刀,但一抬头,看见老莫眼里得逞的笑意,他立刻冷静下来。
军中有训诫,不可械斗,否则先吃八十军棍。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瞥,那个叫老莫的,还带着几个人,若是赤手空拳被围殴,他必然被打得很惨!
众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老莫等人又开始骂他是乌龟王八蛋。
沈信安只从旁边找到了铲子,而后将马粪铲进推车里,也不管老莫是什么表情,自顾自把推车送过去了。
老莫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怪异:“无视我?
……
不管沈信安是不是真的无视他,但萧衡在信上说了,沈信安不是池中之物,能忍常人不能忍。
沈鹤看的眉眼间都阴郁起来,将信纸揉碎了烧毁,便回了寝屋。
雕花紫檀的贵妃椅上,姜娇儿正仰卧着,时不时烦躁地哼一声。
沈鹤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下去了。
他绕到她的背面,轻轻替她揉捏肩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演武场上操练去了,怎么累成这样?”
姜娇儿猛然睁开眼,湿漉漉的眸子藏着些委屈:“拜访的客人太多了,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一批一批的,总要招待吧。”
沈鹤想到三皇子府前的“盛况”,又心疼又好笑,大手覆上柔软的躯体,缓缓揉捏起来:“辛苦娇娇了。”
姜娇儿被讨好了,眼睛弯弯,却故意绷着嘴角。
“舒服吗?”
“尚可。”姜娇儿作了个怪,突然拍了自己一下:“我忘了和你说,今天我得了个了不得的消息。”
“什么?”
姜娇儿心内复杂:“废太子如今下场凄惨,听说他的嫡长子,快要病死了都无人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