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沈鹤不知从何处赶回来，锦衣上泛着水汽。
他们在白城租的是个三进的院子，此刻，正院的寝室里还亮着烛火。
“怎么还不睡？”他轻轻推开门，瞧见姜娇儿撑着头，半倚在窗下的小几上。
她回头，嘴里还叼着毛笔，眉头微微蹙起。
沈鹤松了外衣，几步走到她面前。
只见小几上歪斜地放着一张纸，上面勾勾画画的，圈出几个人的名字，上面用奇怪的线条连起来。
他探过去看：“咦，怎么上面还有赵通的夫人？”
姜娇儿面上几分疑惑：“今天赵夫人来定制家具，巧的是，从她看见陈修远就很不对头，出了门绕了一圈就跑去了夫人阁。”
沈鹤倒没什么意外的：“白城的知府夫人，要是和夫人阁没点牵扯，那才奇怪。”
“不过，他们为什么也在找陈修远？”
姜娇儿抬头望着他：“陈修远给我们提供的线索就是太监这两个字，这有什么的？”
沈鹤低头看她，或许是太过认真，眸子里透出一点执着的澄澈，他笑了笑，情不自禁去摸她乌黑的鬓发。
“那自然是因为，要么陈修远知道的远比说出来的多，要么是他拿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姜娇儿眨了眨眼睛：“上次有人来刺杀他，也就是说，他是知道的比较多了。”
沈鹤却道：“不一定。”
他说着，那只原本放在她头顶的手顺着衣领便下去了。
“啪！”轻轻一声，姜娇儿拍掉他作乱的手，眼含嗔意：“什么不一定？跟我还要说一半藏一半？”
沈鹤戏谑望她一眼，站到一旁去宽衣：“这不是还没确定，陈修远对我们不够信任，等他说出真相，不过是时间问题。”
姜娇儿不咸不淡的“哦”一声。
“对了，我看你最近生意做的不错，是不是可以回京城了？”
姜娇儿这会儿也开始梳洗：“是啊，这边的木匠签的都是死契，一道带回去就行了，小沟庄那边也说好了。”
沈鹤思索了下，才道：“陈修远就麻烦夫人一道待会京城吧。”
“啊？”
姜娇儿不明白他的意思：“你不是说，他还藏着什么吗？”
沈鹤气定神闲：“不管他说不说，白城他都不能久待了。”
他的语气很是凝重，姜娇儿下意识就嗅到了危险。
“那你呢？”
沈鹤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来：“我不会怎么样的。”
换而言之，要想对付征北大将军，不管什么人，都要好好掂量掂量。
姜娇儿一把拉住他，脸上有一层薄怒：“好好说话！”
沈鹤安抚地握住她的手：“陈修远昨天就口头描述了几句太监的面容特征，如今那图已经画出来了。”
“是吗？”
“是江南的监察使，我已经把折子递上去了。”
姜娇儿有些着急：“既然这样，押人去京城就是了。”
沈鹤到底还是不希望她涉险的，却没必要什么都瞒着。
“这只是其一，记得大沟庄那些人吗？”
姜娇儿点点头，虽然这些天大沟庄的人老实许多，但这群人的怪异可不是能轻易忽略的。
沈鹤眸光中透着阴冷：“在大沟庄后边，发现了铁矿，半座山都要被挖空了，矿早就被挖了个干净，但是山里藏了两万私兵。”
姜娇儿下意识吞咽，这么大的胆子，这背后的人是筹谋多久了！
不过，才两万人……也就够夺个白城的。
“要养两万人，这可是要花费不少钱，且那些兵最少养了六七年。”
沈鹤看着她说道：“大约他们也知道监察使暴露了，夫人阁这两天四处攀扯，那赵通应当不知情，可他夫人却拖累了他。”
“只怕到时候，赵通也会帮他们办事。”
姜娇儿已然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怕她到时候走不了了。
叹息一声，他把她搂住：“别想那么多，陈修远是个重要人证，我还要劳驾你帮我把人带出去。”
“再说，人家肯定也盯上你了，就这么一趟，也是危险重重。”
姜娇儿无奈：“我知道的，白城必然要乱了，京城我是要回的，但白城，我也会回来的。”
“毕竟我的原产地可在这儿，这地方不能乱太久，要不然我的生意就打水漂了。”
“好，娇娇最好。”
接下来几天，赵夫人又来了两次，都是商量那家具的事情。
这期间，她再也没有见过陈修远，明明有几次她想问，最后又不知是什么原因，到底没开口。
一直到快半个月的时候，姜娇儿带着人验收成品。
赵夫人看见实物的那一刻，便惊艳了。
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套奢华家具，不敢置信地问道：“这真的是上的色吗？”
在得到肯定回答的时候，便不住念叨：“真真是巧夺天工。”
同时，她看向姜娇儿的眼神也十分复杂，而姜娇儿只当没看出来了。
到了最后，赵夫人把尾款也结算了。
双方都满意的时候，姜娇儿开口了：“不知赵家表小姐送亲定的什么日子？”
赵夫人虽不明白她问这个干什么，但是下意识以为和家具有些关系，便乐呵呵回答：“五天后送亲队伍就出发了。”
姜娇儿点点头：“那时，我想和表小姐结个伴，只在后面跟着一起去京城，如何？”
赵夫人大惊失色：“夫人要离开？”
“是啊。”
姜娇儿不动声色挑眉：“怎么，夫人舍不得我？”
这个玩笑令赵夫人一点都笑不出来，她嘴角僵硬微张着，话也说不出来。
姜娇儿诧异望着她：“赵夫人怎么了？”
赵夫人一时愣住，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没什么，只是有些突然。”她面上好似无所谓地答到，实际上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搅烂了。
赵夫人这两天一直被夫人阁催着，说是一定要找到陈修远，但那天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如今姜娇儿要离开，到时候人只怕更难寻。
赵夫人心里慌乱，就连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来。
姜娇儿没有故意为难她，反而还郑重道了个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