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这一年的花灯节,娘亲告诉我,可以看见花楼抛绣球的女子寻找心爱的儿郎。
我是一定要去凑热闹的。
有一个叫做花洲的漂亮姐姐总是会突然出现,送给我好可爱的泥娃娃,还偷偷送给我冰糖葫芦。
我娘亲是不许我吃太甜的东西的,她会给我讲隔壁的隔壁,有个叫做半夏的女孩子,一直在生长虫牙,会很痛很痛。
可是我吃了许多冰糖葫芦,并没有生虫牙,我猜一定是娘亲不舍得给我买,才骗我的。
第一次花洲姐姐出现的时候,是我缠着娘亲买糖人的时候。
她见到我时,像极了我看见闪电,听到雷声的模样。
当我以为她好像是性格里缺点什么的时候,她蹲下身,来捏捏我的脸。
冬天很冷,刚下过雪,街上还有许多地方结冰。
可是她的手却特别温暖。
母亲的手却冰冰凉凉的,还得我的小手去温暖她。
那时候我才六岁,话都说不利索呢。
阿娘很喜欢逛街,却不喜欢买东西,我也不晓得这是什么癖好。
那个糖人就像一个凤凰,栩栩如生,超级漂亮。
我是一定要留下的。
若是那个神仙哥哥在,他一定会卖给我的。只是神仙哥哥神出鬼没,不经常陪在我身边。
我第一次撒泼打滚,坐在地上,不肯走。
许是第一次见这么难缠的孩子,才吸引漂亮姐姐的注意。
“小幺幺,我可算找到你了!”
漂亮姐姐揉捏着我的脸,我阿娘将我护在身后。
“你是谁,凭什么捏萍萍的脸。本来就喜欢流口水,这下子流的更多了。”
阿娘说完,用绢帕擦干净我的脸。
只是……漂亮姐姐的表情就像快哭出来一样。
我看到后,心里一阵可怜她。
多漂亮的姐姐,要是她哭了,可就不好看了。
我连忙从阿娘身后出来。
我:“漂亮姐姐,我们见过吗?”
其实我也想问她,我们又不认识,干嘛一副见过我,又好像认识我好久的样子。
这些大人真是好生奇怪!
花洲:“见过的,在前世,你相信吗?我们是好姐妹…… ”
我咯咯笑起来。
“我叫花洲,你叫垚垚,是三个土字的垚。”
她蹲着,在我手心里写这个字。
我一开始就听见她喊我垚垚,我还以为是阿娘说的“幺女”,就是小女儿的意思。
原来她是在叫她的姐妹。
可我,真的没什么印象,有一个这么大的姐姐。
我狐疑的看着她。
阿娘拽着我的手就走。
边走边教育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很有可能将我卖到花楼的。
我吓坏了,一步三回头。
看见漂亮姐姐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她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哭的梨花带雨的。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她不像是坏人,也不像是会将我卖去花楼的人。
日子过得很平淡。
不过有一个漂亮姐姐隔三差五的来我家的小院子找我。
当然,阿娘是不知道的。
她总是有碾不完的草药,一直在药房忙忙碌碌。
我经常独自在光秃秃的院子里待着。
也就是一个神仙哥哥看我寂寞,翻墙过来陪我。
院子里的红梅树,只有冬天才开的鲜艳。
神仙哥哥还在红梅树下埋下了一坛女儿红。
漂亮姐姐每次来给我带甜甜的吃食,我越来越喜欢她,和她越来越熟悉。
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花洲,不让我叫她姐姐,让我直接喊她的名字。
而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她的东西,口袋里没有多少银两,给她买礼物。
为了公平起见,我让花洲就叫我垚垚就好。
一个名字而已。
我学过庄子的《道德经》,里面就讲过: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我很早就理解里面的意思了。
就是天地本身是没有名字的,只是我们人去给它们起名字了,他们才叫这个名字的。
也就是说我们人,可以不叫人,若是叫狗的话,人就是狗。
在听完我说的这些后,花洲笑的花枝乱颤,她就像春天里的迎春花。
总是喜欢穿一些鹅黄色的衣裙。
就连冬天,也好似不怕冷一样,穿着淡黄色的衣裙。
只是她总是喜欢望着一个地方出神。
眉宇间是淡淡地忧伤。
花洲和我娘亲混熟的时候是那年的一场瘟疫。
在我十二岁那年,阿娘和阿爹将我关在房间和庭院,不许我出门。
翻墙也不可以。
他们早就将墙顶上缠了一圈扎人的刺。
就是我八岁那年,想出去找神仙哥哥的那次。
半夜,下弦月。
围墙才爬了一半,就被阿爹看见了。
那天夜晚我被阿爹罚跪在梅花树下,阿娘还将一个软垫子放在我的膝盖底下。
我跪的时间并不长,可是总觉得委屈。
明明每个上弦月的夜晚,神仙哥哥会来看我的。
这都到了下弦月,他都没有来。
他曾说他住在山上的,我只要去山上,总能找到他的。
可惜,第一次翻墙就被阿爹发现了。
以后都没有机会翻墙了。
大约过了半年的时间,神仙哥哥才来,看着墙上的刺。
低声说:“萍儿,你是不是,翻墙了?”
什么都瞒不住他,就连我嘴里藏着一朵梅花瞒不住他一样。
我将嘴喔成一个圆形。
随后转身,闷声闷气的走了。
将门关上后,又在窗户那里扒头看他走没走。
见他没走。
就硬生生说了句:“哼!再也不理你了!说话不算话,上弦月你都没有来…… ”
他三两步到我的窗前。
白衣出尘,俊眉星目。
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我总是叫他神仙哥哥,他很像画中的人。
他在梅树下抚琴,教我心法。就像念经一样。
不过奇怪的是,每次听师父念完一次心法,我就内心轻松许多,很舒适。
神仙哥哥摘下一朵梅花枝子,亲自戴在我的头发上。
他那双勾人心魄的深邃眉眼,将我吸进去。
他说:“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北极,是紫薇神殿的北极神君,掌管着人间的四季和天上的星辰。”
我一脸崇拜:“哇,好厉害啊!神仙哥哥!”
我总是不习惯叫他的名字,念出北极二字,会使我心头一滞。
喘不过气来。
十四年里,在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最惊艳时光的两个人,一个是花洲,一个是北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