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业坊是京城的十个大坊之一,京中寸土寸金,一个大坊可住一百多户人家。
而胜业坊的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特别优越,还因为坊内只建了三座巨大的府邸。
分别是秦王府,晋王府,镇南王府,还有一处是专门供世家贵族游玩的公共园林。
秦王府占地颇广,府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轩廊坊榭鳞次栉比,假山美景别有洞天,光是那一方春湖的面积就抵得上好几个夏府那么大。
此刻,整个秦王府内灯火通明,因为这所府邸终于等来了它的主人。
训练有素的宫婢神色肃穆,脚下生风,饶是她们在宫中见惯了大场面此刻也有些慌乱,生怕一个行差踏错会惹得这位炙手可热的王爷不高兴。
听说他上过战场,见惯了死人,性子阴晴不定,方才还带了三个血骨淋当的人回来呢!
位于王府中央的主殿内金碧辉煌,赵胤洗了三次澡才觉得自己恢复了干净。他披散着头发坐在窗前,殿内烧着地龙,即使是深秋的天气,只着中衣吹着冷风也不觉得冷。
他不禁在心里感叹年轻真好,不但不畏寒,连续赶了这么多天路竟也不觉得累?反而有些兴奋得睡不着觉。
也不知云桑醒了没有?想她的第一百遍........
王德端着烤好的羊腿肉进来,见主子穿得那样少还坐在窗前吹风,忙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取了大氅上前披在赵胤身上,“爷,外边风大,万一着凉了可怎生是好?咱们才来到京城,万一水土不服病了,那就麻烦了。”
赵胤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原来你这啰里叭嗦的毛病是年轻时就有的。”
王德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有些委屈道:“爷,我才十七岁,难道不年轻吗?”
赵胤朗笑一声,心想前世那个心狠手辣,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内总管此刻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郎。
哦不,少年太监,还没有经历深宫内苑的勾心斗角和朝堂之上的波云诡谲,心智尚且稚嫩得很,不过看着却很顺眼。
他深深感慨,人生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斗争,前世的他们都在这场斗争中被逼得变了模样,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如今重回青年时光,他却忘了年轻时的自己是何种模样?身体虽然变年轻了,但他的心已经老了,许多行为都容易让人怀疑。
这可不行,他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年轻人?
他盯着王德看了半晌,学着他委屈的表情和语气道:“我没说你不年轻啊,我只是说你太啰嗦了!”
这行为可把王德吓得不轻,主子怎么越来越不正常了?不行不行,改日得去青龙寺为他求一道护身符才行。
他受不了被赵胤这样看着,擦了把冷汗指着桌上的羊腿肉转移话题:“主子,您快吃吧,一会儿肉该凉了。”
赵胤也觉得有些饿了,披着大氅去到桌边,看着那盘橙黄澄亮的羊腿肉笑道:“这么快就烤好了?动作够迅速嘛!”
王德将象牙筷递到他手里,有些忍俊不禁道:“大伙儿都馋得不行了,回到王府衣裳都没来得及换,提着刀就去大厨房捉了只羊一刀杀了。可把王府里的宫婢吓得不轻,若不是有您的令牌在,恐怕会把他们当成土匪给抓起来。”
赵胤坐在桌前,喝尽一杯温水才道:“京城不比西北,此地处处是陷阱,得叫他们约束一下自身行为,免得丢了性命!传令下去,若再有莽撞生事,不遵规矩者,一律军法处置。”
王德面色一凝,肃穆答道:“是,主子,我一会儿就去叫他们别喝太多酒,免得误事。”
赵胤接过筷子慢悠悠吃了起来,“我早跟你们说过,平日里要少喝烈酒,少喝浓茶,多吃蔬菜瓜果,免得老了落下一身毛病,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王德无语望天,心想主子方才还嫌他啰嗦,到底是谁啰嗦啊啊啊?
吃饱喝足后,赵胤擦了擦嘴,“那两人醒了没有?可审出些什么东西了?”
王德面色凝重道:“醒是醒了,只是那个叫张三的是晋王府的帐内府副队正,他这身份......我们不敢下死手。另一个更让人惊讶,他竟然是夏姑娘的堂兄!两人的供词一致,都死咬着说是夏姑娘主动爬上张三的马车,意图......”说到这儿他变得吞吞吐吐,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赵胤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看得王德头皮一紧。
他最怕的就是主子这个眼神,比老将军瞪人时还可怕!就好像天底下唯他独尊,而他们都是匍匐在他脚下的蝼蚁,若有不从自己死,不要不识好歹让他来杀.......
明明主子就比他大了一岁,怎么会有这么摄人的眼神呢?
他不敢再遮掩,语速极快道:“说是夏小姐意图勾引张三,好飞上枝头变凤凰.......”
赵胤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嘴角虽勾起,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却满是寒光,“勾引他?嗤,他也配!”
他冷笑着站起身,慢条斯理穿上外袍,声音犹如淬了寒冰,“去水牢,我倒要看看,他们的嘴能有多硬!”
秦王府的水牢位于西北角,由于挨着那一片年代久远的园林,被园林内那上百年的参天大树遮挡着屋顶,牢里常年不见阳光,里面昏暗阴冷,在这儿当值的狱卒都要比其他地方当差的侍卫要白上好几个度。
张三和夏昭霖被分开审问后又吊在了一起,两人皆是鼻青脸肿,时不时还咳出一口血来。
两人脖子以下被浸泡在刺骨的冰水里,这水不知多少年没换了,散发着一股恶臭,让人闻之欲呕。
但他们已顾不得这么多了,努力仰着头,免得被水呛死。
夏昭霖嗓子都喊哑了,“救命,救命啊!放我出去,我是良籍,我是良民。”
张三却比他安分了许多,他在晋王府不大不小也是个副队正,自然看出来这是亲王府才有资格拥有的水牢。
他绞尽脑汁在想自己到底得罪了哪位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