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铺子本就不向阳,大门口的光线还被拐角那堵墙挡去了一半。如今铺子里挂上了许多丧葬用品,门口两个阴森森的白灯笼被穿堂风吹得从未停止过摆动,正对大门的内堂摆着两个纸糊的假人,两个穿红戴绿的假人瞪着死鱼眼,一眨不眨盯着门口的过路人,骇得人家都不敢往门前过。
夏云桑急匆匆一进门,就和那纸人脸对着脸来了个大眼瞪小眼,吓得她一哆嗦,差点原地穿回去。
“妈呀!”
她一声惊呼,把铺子里正埋头做事的刘家人惊得齐齐抬起了头。
玉珊正带着弟弟妹妹在扎纸花,待看清来人后,忙惊喜迎上前来:“小姐?您来啦?”
夏云桑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道:“我今儿是公子。”
玉珊立马会意,改口道:“公子。”
夏云桑点点头,朝四周看了一圈,满意点头道:“看来都已经准备好了。”
“回公子的话,铺子的所有事宜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客人上门了。”
见自家人都好奇的望着夏云桑,玉珊有些尴尬,“公子,前边乱,去后边坐着歇息吧!”
“行,带路吧!”
玉珊将夏云桑带至后院,后院不算大,小小的院子里堆满了木材,应是做棺材用的原木。
深秋的天气刘安康穿着薄衣正在院子里锯木头,看见玉珊带着夏云桑进来,忙放下手中的锯子迎了上来,有些不确定的道:“是,是小姐么?”
夏云桑顿感挫败,她的女扮男装就这么失败吗?一眼就被认出来了?看来下次得画个换头妆才行。
“是我,忙着呢?”
玉珊已经将石凳擦干净,“小姐,快请坐。”
“嗯,一起坐吧。你们住在这儿可还习惯?有没有人欺负你们?”
玉珊父女哪里敢坐?两人规规矩矩束手站在一旁,“回小姐的话,奴婢和家人住在这儿十分舒心,没有人欺负我们,奴婢代家人谢过小姐。”
说着欲行跪拜大礼。
夏云桑忙示意紫荆拉住她,“不许跪,你忘了我的禁忌啦?我今儿来可不是让你跪来跪去的,我有正事要吩咐你们去做。”
玉珊忙重新站好,面色尴尬道:“是奴婢错了,不知小姐有什么要吩咐的?”
夏云桑喝了一口石桌上的粗茶,叹着气道:“你明日便来府中报到吧,我最近遇到了些麻烦,需要你的唇语帮助。”
一听小姐有麻烦,玉珊焦急上前一步,“小姐,不用明天,我今日就跟您一起回去。”
“不必,就明日吧,今日和你的家人好好告别,入了夏府就不能经常回来了。再则,我一会儿还有要事,不便带着你。”
听她这样一说,玉珊只得顺从,“是,奴婢谢小姐体恤。”
夏云桑今日确实时间不多,吩咐完这边的事情她还得赶着去办别的事。
她抬头看着刘安康,一脸正色道:“刘大叔......”
刘安康忙跪了下去,“使不得,使不得,小姐您,您直呼我名字吧.......”
夏云桑有些无语,示意玉珊将他爹扶起来,“刘大叔不必如此,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这铺子日后的生意该如何发展。你坐下,我细细讲与你听。”
“小姐您说,我,我站着听。”
夏云桑也不勉强,“这铺子我已让夏家医馆的伙计帮忙揽活,你明日去一趟夏家医馆,找上次那位名叫广百的小厮对接。注意,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这铺子是我开的,可记住了?”
“小人记、记住了,珊珊早、早已叮嘱过,我我......”刘安康一激动便开始结巴,一段话说得磕磕绊绊。
玉珊怕夏云桑不耐烦,忙接过她爹的话头,“小姐请放心,这个家里除了我和我爹,其余人都不知道这铺子的幕后东家其实是小姐您。自上次您吩咐我们保密后,我们便一直谨记于心,奴婢本以为今日您不会过来,所以方才看见您才会那么惊讶。”
“无妨,这样低调行事甚好。如今铺子刚开业,你们不必心急没有客人,做好自身的服务为主,不可轻慢任何一个客人,哪怕对方再落魄也要以礼相待,这是我做生意的原则。今后你们若听说有那卖身葬父的,通通将生意揽回来,届时与他们签订五年活契,这些人我留着有大用处。”
父女俩皆是一脸惊讶,这样岂不是做赔本买卖么?但小姐的决定也不是他们能置喙的,身为下人少问多做,执行便是。
父女俩齐声回道:“是,奴婢知道了。”“是,小人知道了。”
“夏家医馆只会有一小部分客源,关于增项方面,你们可有什么思路?”
玉珊听完心中一凛,知道小姐这是在考验她们一家人的能力,检验他们有没有用心做事?
好在他们一家早已商量过铺子的事,虽不知会不会让小姐满意?但这已是他们想过的最好的法子了。
“小姐,自搬过来后,我祖母便日日去给附近义庄的守尸人送饭,想着和他们搞好关系,让他们帮忙介绍客源。然后再顺着他们搭上衙门仵作的线,只要能接手衙门里帮忙敛尸的活计,咱们这铺子就不愁没生意了。”
果然,夏云桑听完露出个满意的笑容,“不错,这主意甚好,是你祖母想出来的?”
“是,祖母感念小姐的收留之恩,说无论如何也要多赚些银钱,把这宅子的租子一份不少的付给您。还说要送我弟弟去学堂读书,今后有出息了好报答您的恩情。”
那日玉珊回村去接家人时,将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与家人说了,一家人听完当场抱头痛哭。在听说得了那么大一笔横财后,老太太当机立断,立即开始收拾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带不走的便咬牙弃了。
一家人连夜搬进了城里,还特意在城门口捱到关城门时才进城,怕的就是有人在后面偷偷跟踪,打探到他们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