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百年前曾出过一个太医,后来虽然没落了,但在京中的医族世家里仍是有一席之地。
而冉家世代从商,名薄身轻,跟夏家比起来身份上自是矮了一截。
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冉家乃浙江富商,冉慧月当年嫁给夏添运时那满满当当的嫁妆,可谓是惊呆了夏府里的众人。
夏家人从没想过冉家竟然这么有钱?那些明里暗里的鄙夷和针对,都看在大金项链和大金镯子等见面礼上偃旗息鼓。
夏家另外的几房媳妇自是羡慕嫉妒酸,但她们怎么会承认?小地方来的就是小地方来的,就算有几个臭钱,也不能跟她们这些自小在皇城长大的闺秀相提并论。
按理说冉慧月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女子,是怎么也嫁不到千里之外的京城来的。
但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当年夏添运恰好去南方游学,恰好被人骗进黑窑矿里做苦力,又恰好那黑窑矿塌了,夏添运趁机跟着黑奴逃了出来。
他在荒无人烟的山路上流浪了几天,快要被饿死时,终于看见了一座隐在山中的庄子。
夏添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去敲门,门开了,他也晕了过去。
醒来才知道这是一处富贵人家的别院,这别院里正养着一位出了天花的小姐。
夏添运既然主动进来了,自然不能再放他出去,万一他也感染上了天花,放出去岂不把病传给其他人?
好在夏添运是个心性正直之人,刚捡回一条命的他正心生无限感慨,对于生死看淡了许多。
在见到别院里的那些下人病急乱投医,用的那些偏方不知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的情况下?正直的夏大夫如何能袖手旁观?
他感念主家的救命之恩,主动亮明自己的医者身份,进屋近身相救。
夏添运自小苦读医书,刻苦钻研医术,是夏家添字辈中医术最为精湛者。
加之他心思细腻,极有耐心,竟真把人给治好了!
二人就此定下缘分,初见时一个是面黄肌瘦、犹如乞丐的落魄年轻人;一个是满身天花、难见真貌的病危小姐。
两人在对方最狼狈,最丑陋时相识,在治病过程中相知。
待一个月病情痊愈后,年轻乞丐恢复成了翩翩公子,满身红疹的小姐也恢复成了风华绝代的佳人。
两人成亲二十余载,一直恩爱有加,从未红过脸,共育三子一女。
夏添运在女儿的洗脑下,房中亦无妾室通房,抛开夏家那些烦人的极品亲戚,二房一家人可谓是幸福美满。
回到兰亭院后,夏云桑的思绪也跟着回笼,她匪里匪气的捏了捏手指关节,把手捏得咔咔作响。
重活一世,这么幸福的家庭万不可让人给破坏了,她一定要护好她的家人!
“紫荆,你过来。”夏云桑一脸坏笑朝她勾了勾手指,像极了骗小绵羊入圈套的大灰狼。
紫荆被她笑得汗毛倒竖,抱着肩膀抖抖嗖嗖上前,“小,小姐?”
该不会是想轻薄她吧?
“方才我娘的话你可听见了?”
紫荆想到小姐有了门好亲事,也顾不得玩闹,放下双手欢喜道:“听见了,听见了,当真是一门极好的姻缘,小姐嫁过去就能做官太太了!”
“对,表面上来说是不错,但我还是觉得不放心!你想想,姑奶奶平日里与三婶最为亲近,为何这么好的亲事她不说给夏昭屏,要说给我?”
紫荆开始拧眉思索,“对吼,为什么呢?二小姐比你还年长半岁呢?”
“所以我说这门亲事有猫腻。我现在有两个办法可以验证一二,你附耳过来。”
叽里咕噜,咕噜叽里。
紫荆听完后,红着脸抬起头:“小姐,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尽管去做。”
“可是,若是夫人知道了,会打死奴婢的。"
“放心,有我担着,不会的!若这事儿真有猫腻,第一回合就能揭晓答案。”
“那....奴婢都听小姐的。”
“去吧,尽管照我说的去做。”
........
夏云桑一个人在院中溜达了一圈,发现她种的那些药材全都长势良好,连刚种的那株曼陀罗都活了下来。
看来林婆子在这事上确实尽心尽职,当年自己若不是看她是种药材的一把好手,也不会救这么个为财背主的祸患回来。
夏云桑仔仔细细去看那株孤单单矗立在单独药圃之内的大喇叭花,独茎直上,高有四五尺,叶像茄子叶,花像牵牛花,确实是蔓陀罗无疑。
她咧嘴一笑,这玩意儿虽然全株带毒,普通人碰之丧命,但对她来说可谓是好东西,它入药可止咳平喘、镇痛麻醉........
紫菱见小姐在药圃里看药材,极有眼力见的拿着扫帚,在夏云桑周围来回扫地,意图挣表现,引起主子的注意,好放她回去贴身伺候。
夏云桑岂会没看见她的小动作?但她一点也不想搭理她。
看见紫菱她便会想起上一世的锥心之痛,索性扭头回了屋,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先不动她,她不是想往上爬吗?便让她尝尝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把上一世她给自己造成的伤害加倍还给她!
傍晚时分,夏云桑正伏在窗前写写画画,紫荆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小姐小姐,今儿是老爷和大少爷回府的日子,夫人让您过去用晚膳了。”
夏添运在太医局当差,由于还只是一个八品吏目,每五日才能休沐一回,因此他每隔五日才能回府一次。
夏昭阳则在夏家医馆担任坐堂大夫,他医术精湛,性子稳重,掌管着医馆里的数十号重病患者,也是每隔几日才能回府一次。
夏云桑听闻父兄回府,眼睛一亮,立即收了纸笔,“爹和大哥回来了?走,咱们这就过去。”
主仆二人在路过莲阁时,忽闻奶声奶气的稚童读书声传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夏云桑猛地顿住脚步,努力回想片刻,才想起这是大哥的长子夏承瑞。
她离开太久,断层太久,都忘了大哥已经娶妻生子,有了个三岁的长子。
夏云桑拎起裙摆就往阁楼跑,远远便瞧见一端方妇人,正在耐心教一肉乎乎的小包子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