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医馆虽然开设已有百年,但那生意却是每况愈下。若不是夏添运出息,靠着一身硬本事考入了太医局,让夏家在社会上的地位上升了一个台阶,夏家医馆也在京城镶上了一层金身,百姓们望着太医之名而来,恐怕这百年医馆早就关门了。
就是这样一个空有其表的夏府,内斗竟还严重得紧!大房见二房考进了太医局,生怕老太爷把家主之位传给二房,一直明里暗里的针对他们。
三房四房就更用不说了,整日谋划着如何分家?分家后他们要夏府的哪个院子?夏家医馆又该怎么划分?都可着劲儿的往医馆里塞自己那一房的人,也不管那人成才与否?会不会治病救人?先弄进医馆领上月银再说。
如今老太爷年至古稀,说不定哪天就这么去了,得趁着老太爷健在时为自己这一房多谋些利益,哪怕多领一个月的月银都算赚了。
而老太爷也不管底下人的小心思,甚至还被他们哄得团团转,觉得子孙后人上进好学,小小年纪就去医馆治病救人,甚是欣慰。
夏云桑认为他应该是老糊涂了,要不然这夏府怎么会乱成这个样子?
上一世她就是受不了夏家这等歪风邪气,一气之下偷偷和齐覃一起开了同济医馆,就是想证明给大房和其他几房看看,他们二房才不稀罕夏家医馆那根蚊子腿儿!
他们二房有自己赚钱的能力,不屑和他们争斗,但她却低估了人性的可耻。
夏家几房见她这儿又长出一棵参天大树,急忙拖家带口跑过来沾光,甚至把鸟窝都给搬了过来。
奈何她爹心软,顾念手足亲情,老太爷又用孝字压顶,她顾念着父母的感受,不得不妥协。
但从那以后,她在夏家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后来徐州闹瘟疫,她身先士卒,带着同济医馆的大夫奔赴疫区,却没想到京城的夏家人却是动起了吞并同济医馆的心思。他们认为她在疫区必死无疑,同济医馆与其落到别人手里,还不如并回夏家。
那时同济医馆已一跃成为全京城,乃至全大周最负盛名的医馆。慕名而来的病人络绎不绝,不管是同济医馆的荣誉,还是同济医馆的财富都让人眼红。
于是,那些她护在身后的夏家人,在她往前奔赴,想要带着他们更上一层楼的时候,竟照着她的背心狠狠给了她一刀。
他们在京城大肆造谣,渲染疫情可怖,趁机哄抬药价,大发国难财,将最致命的把柄递到了元家人手上,导致疫情结束后同济医馆被官府查抄,而整个夏家亦跟着锒铛入狱。
若不是赵胤颠倒黑白,生生将夏家那些罄竹难书的罪名偷天换日,改为判流放,恐怕夏家会落得个诛九族的下场。
只是天意弄人,那人虽一心维护她和夏家人,却还是叫人捷足先登,将夏家人杀了个干净。
所以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要将二房从夏府这烂了根的藤蔓底下扒拉出来。
夏云桑冷笑一声:“是人是鬼终会浮出水面,他们一击未得逞,必会再度出手,咱们静静等着便是。”
夏云桑狠狠磨了磨牙,她正想找他们报上一世的仇呢,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往枪口上撞。
哼,正好,她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夏云桑一甩袖子,率先往院中走去,“走,去给母亲请安。”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久违的亲人了。
兰亭院内花团锦簇,院中种着许多花卉药材,远远一见生机勃勃,即使是秋日亦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夏云桑只觉恍如隔世,前世的种种犹如黄粱一梦,好似她真的只是打了个盹而已?待梦醒时分,她依旧是夏家二房那个受宠的幺女夏昭玉。
等等,上一世还没察觉,现在想想她夏昭玉这名字也忒不吉利了!下诏狱?她上辈子可不就举家下过诏狱嘛?
那不就应验了名字中的谐音?不行,这名字带煞,必须得改!马上改!
夏云桑迈向主院的步伐更大了些,背影透着股急切。
“小姐,小姐您走慢些,您的身子.....”紫荆一路小跑,一路念叨,生怕她家小姐再摔出个好歹来。
兰亭院离二房的正院并不远,夏云桑不过片刻功夫便进到了冉慧月的卧室。
“娘,娘。”
人未至,声先至,清脆的少女声音从门边传了进来,主卧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冉慧月正在看账本,听见女儿的唤声抬起头温柔的应了一声,“哎,娘在呢。”
说着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刚站起身,就被小姑娘一头撞进怀里,将她抱了个满怀。
冉慧月无奈一笑,轻柔地抚了抚女儿的背,笑道:“你这孩子,都及笄了还这般爱撒娇,也不怕被人笑话。”
夏云桑再次见到鲜活的母亲,再次抱到有血有肉的母亲后,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情绪,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冉慧月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忙掏出帕子替她擦眼泪,叠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可是身子还没好全,身上不舒坦?还是你三哥又欺负了你?”
夏云桑只顾摇头,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场眼泪她忍了许久,从夏家被屠,她和儿子被迫分离那一刻起,她的眼泪就流尽了,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如今看到母亲温柔的面孔,她再也忍不住伤怀,索性抱着母亲将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发泄了出来。
“娘,女儿好想你。”夏云桑将头伏在冉慧月肩头,用浓浓的鼻音道。
冉慧月越发纳闷,“才一日未见,你这孩子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到底是怎么了?”
夏云桑心中酸胀,这普天之下对孩子最敏感的莫过于母亲,她不过就哭了这么一会儿,她娘竟然就敏感的察觉出了她身上的变化?
这一世,她一定要保护好母亲,让她无忧无愁,长命百岁。
夏云桑敛去所有情绪,收拾好心情,再抬头时脸上已恢复成那个天真烂漫的娇娇少女,只是那眼中带着些委屈,“娘,我做了个噩梦。”
语气也是委委屈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