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知鸢的话，楚思言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在对上她虽然带着几分歉意，但是从神色上来看，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后，他眨巴眨巴眼睛，很快就装出了一个略带恐慌的表情，朝她拱了拱手，低头，恭敬地说道：
“怎么会，郡主愿意使用小女的身份，是对她的恩赐，也是我们一家人的荣幸，又怎敢对您心怀不满呢？”
他这话说得极为漂亮，不过对于他的奉承，沈知鸢和云归的反应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毕竟沈知鸢很清楚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云归面前表现出自己对太子的忠诚，也是为了能成功地把她给扣下来。
至于云归，他更是没有一丝的反应了。
毕竟在他的心里，他家的小主子就理应是高高在上。
甚至如果不是为了他家小主子的安全，他连同意楚思言的话都不可能，就更别说觉得沈知鸢占了别人的身份有什么不对了。
而楚思言在反应过来之后，自然也不会觉得沈知鸢的话有什么问题。
顶多是觉得她哪怕到了现在，依旧还认不清楚现实，也不知道按照如今的局势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她所倚仗的后台恐怕很快就会被彻底打压下去了。
明明自己说到底，就是过来寻求庇护的，结果一直到现在，居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样认不清楚形势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所以到最后，受伤的就只有那位骤然得知自己的身份从好好的楚家大小姐，变成了一个外室所生，并在对方去世之后，才被忠仆领着，到了楚家来认亲，因为老爷夫人的怜惜，而被夫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养着的私生女。
“父亲！您在说什么呀？！我不干！凭什么最后是我让出来自己的身份啊！咱们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孩儿，二妹妹和三妹妹呢？！凭什么那个被夺走身份的人就不是她们啊！”
身穿一件月白色的衣裙，女孩的手腕上还戴着个芙蓉玉的手镯，看上去既不失淡雅，又带着几分小女孩所独有的娇俏。
可惜她脸上的那副狰狞表情，却将她这身打扮所营造出的感觉给破坏了个干净。
而对于她的愤怒，楚思言却只是一皱眉头，目光阴沉地看了她一眼。
‘啪——’
他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台面上放着的茶杯应声而起，发出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楚令月！”
他厉声喝道：
“现在可不是你能任性的时候！那位可是太子殿下的女儿，他们能选择来咱们家，是咱们家八百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不是你哭一哭，闹一闹就行的！”
关于如今的楚家，早就已经在他的操作下偏向了三皇子的事情，楚思言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所以就连他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楚令月便更不可能知道了。
在她的眼里，就是自己的父亲，为了自己的前程，而置自己女儿的未来于不顾。
既然这样，那她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去委曲求全呢？
楚令月想着，手臂一横，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
下一秒，还不等楚夫人去哄她，楚令月就已经转身跑了起来。
“令月？！你要去哪儿啊！”
“该死的，快拦住小姐！不许让她跑出去惊扰了贵客！”
楚夫人的惊呼声和楚思言的厉声混杂在了一起，而原本还在门外守着的丫鬟们则是被楚令月这副样子给吓得不轻，愣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等到她们终于反应过来，并且乱成了一团的时候，沈知鸢也终于在自己的院子里，等到了这位莽撞的客人。
“你就是那位即将顶替了我身份的郡主殿下吗？”
女孩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就连自己头上的簪子已经被她跑掉了一个都不知道。
而沈知鸢此时也正被云归伺候着用餐，见她这样狼狈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沈知鸢眨巴眨巴眼睛，轻轻地拉了拉云归的衣袖，这才将在察觉到对方的脚步声后，第一时间就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的云归给扒拉到了一旁。
云归也自然是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见对方只不过是个从来都没有学过武功的小女孩，而且从她的穿着上来看，她很有可能就是那位楚家大小姐，云归的表情微凝，但是在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力道后，还是顺着沈知鸢的意思，后退了半步，将自己挪到了沈知鸢的身后。
不过……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双眸瞪得圆圆的，脸上也是写满了愤怒，云归脸色一沉，对着那跟在楚令月身后急匆匆出现的身影冷声问道：
“楚家还真是好规矩啊，就这样放任自家人冲撞了我家小姐吗？”
“还请郡主息怒。”
听到云归的质问，原本也是想着让自家闺女来试探一下沈知鸢的性格，以便他可以更好的布置接下来的安排，所以就没有认真追她的楚思言这才有点儿慌了。
不过很快，他便重新冷静了下来，甚至在请罪的同时，还有心思去偷偷地观察沈知鸢的表情了。
也因此，他这才发现，她虽然全程都没有说话，看上去是将全部的话语权，都交给了云归这个暗卫。
但其实并不是她在生气，也不是什么胆小害怕，而是看他们就和看戏一般，眼里居然还带着几分戏谑。
见此，楚思言心底一沉，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就觉得背后仿佛是感受到了一丝凉意，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丝冷意似乎还有了向上弥漫的趋势。
或许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正在发生，而他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儿，他将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又重新给咽了回去，再次斟酌了一下之后，这才缓缓道：
“很抱歉惊扰到了您，我这就下令，让人将我这逆女给压下去，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他说完，就想挥手让人将楚令月给带下去，可惜还不等他的手彻底挥下去，沈知鸢的一句话，便让他的动作彻底停在了半空之中。
“你之所以会过来，应该是从你父亲那儿知道了我即将占用你身份的事情吧？”
这是楚令月第一次听到沈知鸢的声音，而在她被自己父亲难看的表情给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居然还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几分笑意。
而她话里的意思，也让她硬是扛着父亲的冷眼，朝她抬头望了过去。
“对，郡主您自幼便是在追捧中长大的，所以您不知道作为一名普通官员的女儿，这个身份对我有多重要。”
楚令月的脾气虽然不是很好，也经常会做出来一些冲动的事情，但是对于身份和门第之类的，她还是很看重的。
毕竟在她的心里，她之所以能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完全是因为她的母亲是楚家的当家夫人，而不是其他的什么阿猫阿狗。
所以从小到大，她院子里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就算这个东西她不喜欢，但只要是她想得到，那么不论她的庶妹们再喜欢，她都可以从她们的手里，将那个东西给夺过来。
还有在外面交际的时候，为什么她能被其他的闺秀围着捧呢？
楚令月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源于她的身份。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让沈知鸢将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份给抢走了呢？
如果按照她父亲所说的那样，那么她就会成为她曾经最不喜，甚至是俯视的那类人了。
不……
不对……
她甚至可能还不如那些曾经被她欺压过的庶妹们……
毕竟就连她们，也是家里的姨娘所生。
而她父亲给她安排的身份，却是一个从外面领回来的私生女……
楚令月年龄还小，一时钻了牛角尖，竟然忽略了沈知鸢就算是得到了她的身份，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楚家大小姐。
毕竟不论是她家的下人，还是她的父母，都很清楚她的身份。
所以这只不过是他们对外的一个说法罢了，并不会影响到她在楚家的地位。
然而沈知鸢却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她可没有心情去给她解释，所以对于她的话，沈知鸢只是哼笑了一声道：
“所以呢？既然你都已经知道身份的重要性了，那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会放弃更好的身份，而选择其他的身份呢？”
“但是……但是……”
楚令月‘但是’了多久，沈知鸢就默默地看了她多久，直到她见实在蒙混不过去了，这才盯着沈知鸢的目光，有些小声地说道：
“但你是郡主啊……未来可能地位还会更高，所以不论你如今是个什么样的身份，那不都是假的吗？”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沈知鸢的身份反正都是假的，未来她怎么也都是要回去的，那就算她如今的身份再低，对她的未来也没有任何的影响。
可是……
“按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你的身份也是不论变成什么样子，等到我回去了，你都可以恢复成原来的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