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兮似乎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梦中她模模糊糊的看着一身白衣的小和尚念着什么经,还敲着木鱼。
起初她觉得好烦躁,可是香烟袅袅,屋外雨打芭蕉,空气静谧又安逸。
这小和尚颂的经文还挺有意思的,时间久了她也能来一两句“人就是苦今生修来生。”
可她说完就不高兴了,我还有来生吗?
我始终像一个外来者旁观他人的故事,始终和这个世界融入不进去。
被爆脑的感觉并不好受,她真的一点不都想经历了。
云兮飘在空中听着小和尚诵经文,香烟吹的她昏昏沉沉。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声香味触法。”
“··········”
玄弥浅金色的瞳微微颤动,他抬头望向虚空。“去吧。”
话音刚落,空间一瞬间扭曲。
所有的人们都往后走,景物也随之后移,三月,二月,一月······
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化成了一个小光点。
有千万的言语不知从哪里钻出,吵的云兮耳朵生疼一片,她不经意的抬起眸看着空中的片片光影碎片。
好多好多陌生的人,也有寥寥几个熟知的。
粉衣少女小蝶最终死在了裴川手里,血液染红了一片片。
到死都在问,“你爱我吗?一刻也好。”
裴川漫不经心的擦着手,“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云兮已经不想再看她的事情了,那时自己拉了她几次,可她一心扎了进去,谁说都听不进去,自己反而还因此丧命。
说不上来是怨还是怒,跟小和尚在一起的须臾岁月,自己反而也看开了许多。
她有时候想想可不都是命吗。
没想到最终陪着她的还是那只沉闷的小和尚,做灵魂也不放过自己,天天念经念的自己脑门子都大了几圈。
一想到小和尚,云兮久违的笑了几下。
万千光影一瞬间几度变化,是小和尚。
她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光屏,小和尚出生了。
生的那天百花齐放,百鸟盘旋鹤鸣,一派的大好景象。
公主疲惫的抱起包着锦被的孩童,拿着他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让娘亲好好抱抱你。”
云兮做妖怪的时候就听说了小和尚的生母可是赫赫有名的护国公主,她一杆红缨枪击退凶兵百里,是一个女英雄。
她和自己的夫君一个擅长用兵法,另一个擅长骑马打仗。好一对佳人,可惜天不遂人愿,那名军师战死沙场。
军师死后公主整日郁郁寡欢,没过几年也随他去了。
彼时的小和尚只有三岁。
灵堂上的白烛落下滴滴烛泪,小和尚面无表情的跪在那里,长睫低低垂下遮住了浅金色的瞳。
光影模糊了他的神情,让云兮看的有些揪心,这么小的孩子看着自己母亲躺在那里,会多难受啊?
玄烨国的大家都认为小和尚是天降的神童,所以他不会伤心,不会在意许许多多。
所以他理应剔透,不能像个寻常孩子般肆无忌惮的玩耍。
可云兮觉得他就是一个小孩子,在怎么神童也不可能轻易走出至亲双亡的悲痛中。
大臣们看到小和尚冷淡的模样最终认可道:“陛下,小殿下他果真是天上的神仙转世,不似我们寻常人啊。”
“神佛就应该是清冷高贵的啊。”
“是啊是啊。”
玄弥看着身着黄衣的君主想将手放在自己的额上,可最终还是轻咳一声收回。
“皇侄啊,不必忧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娘亲生下你就是完成了她最重要的使命·····”
剩下的话玄弥没有听清,他只是抬眸朝外看了一眼。
雨,落下了。
他若真的是仙童,为什么心里就像破了个口子,呼呼往里灌风。
他若真是仙童那就应有起死回生之力,可为什么没有?
我是吗?
抬眸间众人的神色无有不尊敬的,他们用听不见的声音回答玄弥。
“你是的。”
“········”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好时节。可玄烨国却下了一场寒雪,冻的人骨头缝里发凉。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小人站的笔直,奶气的声音带着刻不容缓的坚定。
“陛下,昨夜师傅再次入我梦境,告知我该启程了。”
高头的君主沉默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侄儿啊,你才四岁,朕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踢球呢。”
随即他又感叹道:“国师说的对,你身负天命,是成大事者,耽误不得,耽误不得啊····”
他后面的几句似喃喃自语,随后又说,“我派一些侍卫保护你吧,再赐给你一些婢子伺候你?”
小人摇摇头,瞳孔蒙上一层纱,浮浮沉沉。“不了,我是去修行的。大张旗鼓不好,我一人前往即可。”
“还望陛下替我保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相见,谢谢您的照料。”
“玄弥感激不尽。”
话毕他将头轻轻一磕行了一个大礼,将高台的君主惊了一下,“你可是我们玄烨国的小仙童。
你一出生万丈霞光,百鸟道贺,瘟疫不治而愈。切莫行这般大礼,折煞啊!”
他说的又快又急似乎害怕极了,让本来还想说话的玄弥再次沉默,他无声的行礼告退。
他一路走出宣政殿,身后不少丫鬟们低头不敢看半分,怕亵渎他。
没有人问话,只有一扇扇门缓缓打开。
玄弥浅金色的瞳孔颤了一下,他在厚重的宫门前缓缓呼出一口气,没有回眸大步往前走了。
不再是窄小的天,阿谀奉承的话,表里不一的人。
他可以专心,安静的去追寻自己的大道了。
身后的宫门再次合上,隔绝了一众人的痴迷灼热。
粉色宫服的丫鬟道:“看到没有,我们的小殿下自己一个人出发了。”
“他果真不一般啊,我弟弟在这个年纪还赖在娘亲的怀里不下来呢。”
她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可另一个抱着扫把的小宫女愁着脸道:“可小殿下真的开心吗?他一个人真的能去千里之外的梵音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