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段哭得可怜,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哭哭啼啼地说:“大兄弟,我没儿没女,身体又不好,这马家兄弟早就想把我赶走了,还好我表哥念及旧情。当年他来北平城闯天下,是我爹给他拿了三块现大洋。我爹早就死了,我表哥见我活得可怜,把我弄来城里,就是想让我死在这里的。这要是我偷电线的事情被发现,我表哥也护不住我了。我就只能被轰走,回到乡下我就活不成了啊!”
这老段身体确实不好,也好不了。他年纪也就五十多岁,但是眼睛干涩,嘴唇发青,离着很远就闻到了酒气。他不仅酗酒,抽烟也挺多的,牙齿都已经发黄发黑,牙龈萎缩,牙齿松动。这样人应该活不过六十六了。
我说:“行了,你起来吧。跟我进来,这么大人了,在这里跪着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我把老段带到了里屋,关了门。老段还要给我跪下,我大声说:“站好了。”
老段这才站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我坐在了床上,看着他说:“今天我可是人赃并获。老段,看你可怜,我就饶了你这一次。不过你得给我办一件事。”
老段顿时眼睛灵光了,说:“您说,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都答应。”
我说:“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马家前院后院的你都熟悉吧。”
老段说:“那是自然,我每天前院后院的走,腿都走细了。一草一木我都清清楚楚,您问这个干嘛?是不是马家的兄弟们犯事儿了?”
我说:“不该问的不要问。”
“我懂,我懂。”他频频点头。
我点点头说:“这么着,你给我画张图,哪里有房,哪里有门,哪间房里有多少人,谁在家,谁不在家,谁都是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出去。哪里有路,哪里有坑,凡是这院子里的一切,都给我画在图上,能做到吗?”
“是不是要对老马家采取什么行动?我和他们可不是一伙的,我就是个打更的。”老段唯唯诺诺地说道。
我说:“不该问的不要问。还有一件事你要明白,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给你发津贴的。”
说着,我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千块钱,扔在了老段的脚下。
老段低头看看,然后弯腰捡了起来,往手指上噗地一声喷了一口唾沫,噼里啪啦数了起来。数完了之后,忙不迭就把钱塞进了口袋里,说:“成,我都听您的。”
这老段贪得无厌,为了钱可意去偷,自然好拉拢。我不需要说太多,只要给钱,老段就会成为我的走狗。
我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铺在了饭桌子上,拿出一支圆珠笔,让老段当场画。
他一边画,我一边提醒,一边问。
院子里住了多少户,每一户有几口人,都住在什么位置,我了解的一清二楚之后,我反复确认,没有什么再问的了,这天也就黑了,我让老段先回去了。
临走我问了下为啥没人养狗,老段叹口气告诉我说,马老大家的大姑娘五年前放学被狗咬了之后得了疯狗病死了。自那以后,马家的人就不许周围的人养狗了。
我心说,这不是因噎废食又是什么?被狗咬了你去打狂犬疫苗啊!你怎么怪罪起狗来了呢?这就是混蛋逻辑啊。不过也好,要是你老马家养了狗,我还真的没办法把你们一个个的收拾了。
我出来之后,没有走废品收购点的前门,而是出了后门。出来刚走几步,就听后面那女孩儿喊我:“你等一下。”
我回过头说:“干嘛?”
“你不是联防队的,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顿时来了兴趣,她怎么看出来的?莫不是在诈我?我说:“好好读书,别多想。这事和你没关系。”
说着我就继续往前走,我走了几步又转身走了回来,到了这女孩儿面前后,我说:“你凭什么说我不是联防队的?”
这姑娘低着头指了指我的鞋说:“联防队的鞋没有这么干净,还有,他们的鞋都没有铁掌。都是单位发的鞋,坏了的话说明干活多,领新的穿。”
我在心里骂了一声,然后又仔细看看这个女孩儿,心说这丫头竟然有这般见识,天生就是个当侦探的好材料啊。我说:“将来上公/安大学,出来当个好侦探,就像是福尔摩斯一样。跟我走,我去给你拿钱。”
我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我。一直跟着我到了小旅馆后面的胡同口,我转过身说:“等着。”
她在这里点点头。
我去旅馆拿了三千块钱,很厚一摞。本来这都是想用来摸清马家情况的活动经费,想不到一千块钱就解决了。
我手里留了两千,这三千干脆就都给了这个女孩儿。我知道,她一定会有出息的。
钱在一个纸袋子里装着,我递给她说:“拿着,回去和你妈妈说,别给你找对象了。”
这女孩儿说:“要是我妈还逼我,我就说你要我了,这是订婚礼金。等我长大了,彩礼钱一并给。”
我说:“这么说也行。”
她又说:“还有,我就说你说了,这钱是给我读书的,要是不让我读书,这亲事也就黄了。”
“你妈不同意怎么办?”
“她会同意的,我就说,你说了,我要是大学毕业,彩礼钱可就不是六千六百六十六了,而是在后面还要加个0,外加一套给她养老的宅子。”
我说:“她会信吗?”
“有这订婚的礼金,她不信不行。你想啊,三千块钱,她攒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女孩儿很认真地说。
我说:“可以。”
女孩儿一只手抱着纸袋子,一只手指着后面说:“那我回去就这么说了。”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没说话。
她却笑着说:“不想说算了,我叫秦维诺,叫我诺诺就行。”
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一阵子。我这时候冷不丁想起来,我在堂山市里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呢,应该比她大一点吧。可惜世态炎凉,没什么意思了。
她再次指了指身后说:“那我回啦?”
她没走我先走了,我明白她心里想什么呢,这么多钱,就这么给她了,她不踏实。我走了剩下她自己了,估计她也就踏实了吧。
我没时间和她在这里磨磨唧唧,我今晚还有行动呢。我回去后要熟悉地图,做计划。今天我要把老马家一窝端了。
迷/药要准备好足够的量,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细节一样样都要考虑好,不能出一点差错。一个环节出错,就会影响所有的计划。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这老马家的兄弟五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据老段说,这兄弟几个都喜欢玩qiang,每个人手里都有两条意志国猎qiang。尤其是这马五,还找人做了一把手铳,打的是猎qiang子弹,威力惊人。有一次杀猪把猪杀跑了,这马五用这手铳,一下就把猪给撂倒了。
晚上十点半我准时出门,到了马家后院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我上了洋槐树蹲在上面,用单筒夜视仪看着里面的情况。老段没有再喝酒,他在屋子里坐不下去,过一阵子就出来走走,四处张望。
他感觉到了什么。他是个很敏/感的人,他知道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