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连忙后退，这毛绒绒的一团是从哪窜出来的。
一名少年从小羊身后气喘吁吁地赶来，试图将她扶住：“小心，我家咩咩喜欢顶人！”
沈暮回过神，不动声色地和少年拉开距离，打量着他。
少年身穿青灰色短褐，衣服上还打着几个补丁，黑发黑眸，唇红齿白，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
“咩咩？是这头羊的名字吗？”沈暮问道。
这少年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容貌却颇为清秀，让她忍不住觉得，自己好像上来就撞到了正主。
“是啊，我养了三头羊，咩咩是最活泼的一头，它定然是闻到仙人身上的仙气，才这般亲近您。”少年将小羊赶到旁边吃草，笑着说。
沈暮问道：“你为何知道我是仙人。”
少年指着沈暮足下的踏云靴：“仙人虽然穿的和我差不多，但鞋底没有一点灰，你们是会飞的嘛。”
“你是姚小六。”沈暮确定了少年的身份。
前两世的传言中，姚小六只是姚家村一名普通的放羊少年，但是他能毫发无损地得到穆清传承，又短短几年从凡人修炼到金丹境界，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眼前的少年相貌不俗，又心思细腻，还有一头咩咩，很可能就是姚小六本人。
听到沈暮如此直白肯定的话，这次惊讶的人变成了少年：“仙人怎么知道我是姚小六啊？”
“你说的，我是仙人，知道你的名字有何稀奇。”
“那倒也是……”姚小六若有所思地点头。
沈暮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碎银，开门见山地说：“我此行来姚家村，其实是想去迷雾山看看，正好缺一名向导，你若愿意，这些银子是报酬，若不够，我还有。”
她原本想独自进山，但见到姚小六后改变了主意，这个孩子前两世都能得到穆清传承，又聪明细心，或许能让自己取得传承更简单一些。
而且，她取走了属于他的机缘，也该给予他补偿。
姚小六的语气真诚了许多：“你是第一个问我愿不愿意做向导的人，不过仙人，迷雾山只有雾气和毒虫，很多人都死在了里面，我看你人还怪好的嘞，还是不要去了。”
沈暮道：“我一定要去，放心，做我的向导，我会保护你的。”
姚小六愣住了：“保护……我？”
他在姚家村生活多年，遇见过很多因为穆清传承的传言进入迷雾山，想让他帮忙带路的人。
但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从不会问他愿不愿意带路，也不会在意他这个凡人的死活，更没有对他说过，会保护他。
只有眼前的人，让他感觉，这凡域还是有好人的。
沈暮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一个人去了。”
姚小六眨了眨眼睛，问道：“我，我可以问仙人一个问题吗？”
“你问。”
“仙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沈暮。”
“沈、暮，”姚小六低声喃喃，他应该没有听过沈暮的名字，只是轻轻地点头，然后接过她的碎银袋子，“沈仙师，我愿意做你的向导。”
沈暮跟着小六在村内转了一圈，将咩咩带回他家的羊圈。
说是家，其实只是个围着篱笆的茅草屋，却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地上铺着一条浅色的鹅卵石小路，篱笆周围还种着许多草药和野花，倒是相映成趣。
小六往羊圈的草料石槽里填满干草和一些新鲜的嫩叶，摸了摸咩咩的脑袋，转身和沈暮离开。
“不关门吗？”沈暮见羊圈和篱笆的门都敞开着。
“不关，它们以后饿了的话，就能自己出圈去吃草了。”
两人又遇见了几个村民，经过几番交谈沈暮才知道，小六是村子里的孤儿，父母在十年前的一场山洪中去世，他常年以放羊为生。
几年前，小六曾带过三名外来的仙人进入迷雾山，没想到那三名仙人被毒虫所害，他却因为瘴气昏迷在山脚下，被他的小羊救了回来。
这件事之后，又有一伙人让他做向导，也是无功而返，小六被山中的毒虫咬中丢在了路上。还好他中毒不深，用草药捡回一命。
“小六啊，你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嘞。”
“又是个仙人，上次的仙人在迷雾山什么也没找到，临走前还抢走了老夫的孙女，这些仙人有什么好……”
“连白鹤门那些大人都说迷雾山什么都没有，他们为什么不信呢。”
在村里人叹息的话语中，沈暮带着姚小六，走进了迷雾山地界。
“这里瘴气浓郁，普通人恐怕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下去，炼气修士也差不多，或许筑基以上修士学习闭息功，可以坚持几日，不过……”
不过，再浓郁的瘴气，对于化神境界的她来说，都不会产生任何伤害。
甚至因为这里人迹罕至，灵气很是浓郁，她身心舒畅。
姚小六好奇地打量着沈暮，双眸发亮：“沈仙师，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仙人。”
沈暮挥手在他周围布置一个小聚气阵，让他能平稳顺畅的呼吸。
迷雾山的确古怪，她原本能延伸千丈的神念被压缩到几丈远，在雾中很容易迷失方向，灵力倒是还能继续使用。
“多，多谢沈仙师庇护，”少年感到自己呼吸一轻，连忙道谢，“这山前面平缓，后面陡峭，以我的速度，要走半天才能到陡峭的地方，再往深处，我就也没有去过了。”
“对了，仙师千万不要用法术吹迷雾，迷雾山的雾气积聚了千年，方圆近千里，以前有仙人耗尽仙力才吹散几里的雾，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听说那仙人还是什么真仙呢。”
姚小六口中的真仙，应该是元婴境界的修士。
这么说，她用尽全力，或许能驱散雾气，但没了这迷雾，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她来到迷雾山探寻传承了。
“仙师请看，这种红色叶子的树叫做红枫树，这些树正好呈直线分布，每隔百步就会有一棵，沿着树一直往前走，便不会迷失方向。”
小六认真地对沈暮讲解，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主动地说出自己探索了千百次才知道的情报。
只是因为沈暮一句，她会保护他。
沈暮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用自己认为很温和的语气道谢：“多谢，若没有你在，我恐怕真的会迷路。”
说着，她脚步一顿，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身后。
那几条小尾巴，跟的可真是紧啊。
小六笑道：“我收了仙师的银子嘛，当然要为您尽心尽力了。”
走了几个时辰后，沈暮让小六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她问道：“小六，你愿意修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