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听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但回房前,她望严穆的最后一眼,是瞧见了他嘴角被咬破的痕迹。
这晚梦里,恍恍惚惚间,夏听婵仿佛看见了严穆。
看见他一脸阴狠,拿着钢棍,猛地击到王麻子脑袋上。
一击致命。
王麻子脑袋上喷出的血四处飞溅,有部分溅到严穆脸上,他面无表情,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画面一转,是严穆在揍李海豹。
得知当年她去求过李海豹,严穆眼睫扇动的速度比不上他动手的速度,只一秒钟的功夫,李海豹的脑袋便被摁进滚烫的汤碗。
虚虚实实间,时隔多年,夏听婵再次听见警车的声音。
是来抓严穆的。
胸口被硬石堵住,夏听婵无法呼吸,她惊坐而起。
被这噩梦惊醒,她深深浅浅的喘息,发现是梦后,那窒息又恐惧的感觉才慢慢消退。
以前李玉芬曾说过,严穆长大后就已经敛了性子,再没跟别人动过手,就算一些污言秽语被他当面听见,他也不会起一丝反应。
可自从她来了,严穆变得小心翼翼,他墨守陈规,生怕惹来一丝流言。
他刀枪不入的心脏有了软肋,他不再强大。
夏听婵鼻尖发酸发涩,她小手无力地攥紧被角。
脑海中缓缓浮起一个念头——
或许,她该再试一次。
她不能因为被父母抛弃了,就彻底怀疑人性。
至少,还有个人在背后默默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那个男人沉默寡言,不喜邀功,他悄悄做着所有为她好的事。
哪怕有些事是她不能接受的。
是与她的思想相悖的。
但她想,她该学着去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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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学校里出了件大事,四方学校分为小学部与初中部,因学校小,小学和初中在同个院子,并排的两栋六层楼,平时有点什么动静两栋楼都听的一清二楚。
出事的是初中部一个初三的学生,这个孩子没来上学,家长跑到学校哭得死去活来,说大清早就把她送到校门口了,结果老师发现异常,两下一联系,才发现孩子不见了。
校门口的监控调了之后,发现孩子在门口站了几分钟,转身上了辆公交车。
目前不知去了何处。
直到下午晚托课结束,警察从一家黑网吧把小姑娘带了回来。
经过审问,小姑娘最近迷上了网络聊天,并结交了一个所谓的网络男朋友,她迷恋住这种虚拟的快乐。
孩子家长怒不可遏,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小姑娘丢了面子,边哭边尖利地嚷道:“你不了解他!他比你们都要关心我,你只关心我的成绩,你知道我有多久没笑过了吗!!”
“他关心你个屁!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能确定吗?”家长怒吼,“他要关心你,就该有自知之明,明知道你只是个孩子,还来勾引你,他有想过你被发现后的处境吗!!”
老师也劝:“关心不是说几句好听话就算的,那得落到实处,不是恣意纵容才叫关心,在不恰当的时间,克制忍耐才是。”
夏听婵怔愣一秒,缓缓望了过去。
家长放声大哭,既心疼女儿,又恼她不听话,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安慰。
人群散场后,几位老师回了教工室。
王美玲摸着自己孕后期的肚子,心有戚戚:“要是我女儿这么小的年纪就跟男的混一起,我不如死了算了。”
“......”孟良哈哈笑,“也不用这么夸张,打小就把女婿定下来还不好?”
王美玲瞪他:“组长,你作为男人,得有责任感,人小姑娘不懂事,你比人家大,还不懂事吗?”
孟良咂舌:“那对方万一真不错呢,不能一杆子把男人打死对不?”
“你是男性思维,”王美玲怼他,“男人吃不了亏,小姑娘少不更事,等长大了、明白了,已经晚了!!”
不敢惹她,孟良连忙求饶:“对,我也是家长,咱们家长嘛,看事情长远。”
王美玲感叹:“现在小孩太早熟,哪知道什么是喜欢,给她颗糖就以为人家关心她,父母锦衣玉食的供着,也没见有句感谢。”
“是呢,”另一位刚进来的老师接话,“吴老师那话没错,不恰当的时间,克制忍耐才是喜欢,那男的若真有心,就该自己也努力,等小姑娘长大了,名正言顺的来家里提,那咱们家长指定不反对呀。”
“就是就是。”
孟良不经意间回头:“诶,婵婵,你怎么不发表两句。”
夏听婵沉默的异常。
被点名后,她怔怔回神:“我在听。”
王美玲笑:“你呀,还年轻,等当了妈妈就能明白了。”
“这倒是,”孟良说,“教育都有延迟性,课本上的一句话,你可能要到几十岁、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才能明白,没有那个阅历,没到那个年纪,是不会明白的哟。”
夏听婵抿住唇。
众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便各自回家。
办公室里寂寂,风从打开的窗户穿堂而过。
搁在桌上的手机滴滴两声。
是严穆的信息。
怕她在忙,严穆基本不打电话,每次都是文字信息。
可他最初连打字都不会,几个字都要半天才能发过来。
信息是问她下班了没。
又说他今天提前下班,可以来接她。
夏听婵眨掉眼里的湿意,她轻吸鼻子,回他:【下了,好。】
信息回过去不到五分钟,严穆就回她:【出来。】
拎着包、抱着备课资料出去后,夏听婵瞧见男人正倚在车边,他身姿高大清朗,深邃的眸中漾着温情。
不知为何,此刻见到他,夏听婵竟有几分忸怩,她磨磨蹭蹭上前:“你怎么这么快?”
“正好路过,”严穆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累不累?”
夏听婵摇头。
她才不信他正好路过。
上了副驾后,夏听婵望见挡风台上放了盒奶油曲奇,她悄悄觑旁边的男人,扭扭捏捏:“给我的吗?”
严穆瞥她:“不是。”
“......”夏听婵默了默,“给谁的?”
简单又平静的三个字,却压着不讲理的质问。
严穆鼻息溢出一丝浅笑:“给我家小朋友。”
“......”
夏听婵也不去问他“小朋友”是指谁了,她直起腰身,兀自把曲奇抱到腿上,又把盒子打开。
看着她不客气的动作,严穆喉咙里沉出两声低笑。
原本就处在莫名的别扭中,又被他捉弄,夏听婵恼羞成怒,捏住一块曲奇就往他嘴里塞。
“你笑什么!”
严穆轻咳一声,敛了几分弧度,握住她胡作非为的手:“不闹了,去趟超市,晚上煮海鲜火锅给你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