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哪一刻,严穆会觉得眼前的屋子又大又空。
客厅里很黑,安静到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以为回来迎接自己的会是明亮的灯光,还有某个懒得搭理他的女孩子。
只不过跟她同居了两晚,便受不住这长达29年的寂寥了。
而另一端。
听着电话里长久的沉默,夏听婵抿抿唇:“挂了。”
“......”严穆喉咙梗住。
他想说他准备了她喜欢吃的菜和水果。
还有托深港客户带来的特产。
然而话到了嘴边,被某种情绪卡住似的,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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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后,夏听婵拎着钥匙出门,李玉芬有个十几公里外的老姐妹从城里回来了,俩人难得重逢,便约了李玉芬上门过夜。
车子往目的地开时,李玉芬表情复杂:“我瞧这孩子不错,跟你爸不是一路人。”
“......”夏听婵眼睫簌了下,“什么?”
李玉芬倏地住了嘴。
当年她去找过严穆的事这丫头不知道,有骆眠荷失败的例子在前,她不敢让这个外孙女再去冒这种险。
除了严穆爸爸出狱的原因,李玉芬更不敢去赌人性。
她要对这个孙女负责,万一赌输了,会赔上小丫头的后半生。
但眼下看来,严穆跟夏建树,到底是不同的。
不过,时间尚早,现在下结论有些潦草,李玉芬还是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她随口敷衍:“我瞧严穆这小伙子不错,给个机会好好相处。”
“阿婆,”夏听婵专心看路,“您以前不是不同意他吗?”
“不是不同意他,”李玉芬语重心长,“那时候你年纪小,不管谁阿婆都不会同意。”
她思考几秒,劝道:“现在你长大了,他也有能力了,这才是不早不晚、刚刚好的时间。”
“听阿婆的,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李玉芬看的出来,这丫头从没放下过。
夏听婵没搭腔,唇角扯了下。
把李玉芬送到老姐妹家后,夏听婵掉头返回四方镇。
镇子上没别的消遣,大家睡的都早,此时整座镇子都已经寂寂无声。
两边的路灯崭新,隔十几米一杆,橘光洒在整条街道,莫名添了些安心的氛围。
累了一天,夏听婵进去浴室洗澡。
浴室是特地隔出来的,很小的空间,水汽太热的话,夏听婵会感觉不透气,李玉芬找工匠来又在墙壁上特地开了个小窗,专用来给她通风。
窗户很小,又凿得靠上,即便是夏听婵自己往窗外瞧,也只能瞧到远处别人家的屋顶。
因此,她没有拉窗帘的习惯。
可这天洗了一半,一片白色的热气中,夏听婵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顿了几秒,夏听婵用手拂去脸颊上的水,先自然的拎起旁边的浴巾裹住身体,随后佯装抬手去关花洒。
然而她手放在开关上,却并没有关掉花洒,而是将水调到最烫。
紧接着,她抬眼,视线朝上,直勾勾地落到那扇通风小窗上。
窗户的不锈钢防护栏上扒着两只手,一双男人猥琐的眼睛正往里瞧。
大概没想到会被发现,男人明显一愣。
猝不及防间,夏听婵迅速握住花洒,滚烫的水直冲那人眼睛喷去。
只听见一声凄厉哀嚎,伴随着重物摔落地面的噪音,夏听婵一手捏住胸口浴巾,一手摸了根钢棍冲了出去。
刚跑到门口,一道高大的黑影从巷口赶来,夏听婵嘴唇哆嗦,眼睛瞬间红了。
“有、有流氓看我洗澡。”
严穆不置一词,把身上外套脱下,牢牢裹住她,冷声:“进去等着。”
语毕,他抽走她手中钢棍,步伐袭卷凉风,迈得又大大快,往屋子侧面走去。
男人外套温热宽大,能将她整个人裹住,夏听婵攥紧衣襟领口,脚步不稳的跟了过去。
浴室靠墙,窗户开在侧面,与隔壁邻居家形成一条胡同。
夏听婵站在胡同口,一眼扫见几步之遥的墙边靠了把小型木梯,而那男的正躺在地面上嘶嘶呼痛。
虽然花洒的水很热,但喷到窗户上时温度削减很多,不会为人体造成严重伤害。
而那人的痛呼,大概率是猝然被发现,惊慌失措下摔到地面所致。
夏听婵嘴巴动了动,却因受惊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她眼睁睁看着严穆拽住那人衣领,拎着他脑袋重重砸向青石墙壁。
一阵比方才更凄厉的哀嚎响彻整条胡同。
胡同少有人路过,更惶论这种深更半夜,也没装路灯,漆黑又狭窄的空间内,严穆发了狠,拽住男人的手臂绷出青筋,一个屈膝猛而疾地顶到他腹部。
男人直接吐了出来。
鲜血混合食物残渣,恶臭被夜风刮得到处都是。
“我、我错了,”男人痛哭求饶,奄奄一息的音调,“严、严穆,错、错了。”
这声音耳熟,夏听婵想往里走,拖鞋踩到枯叶,响声窸窣。
严穆立刻就听见了,他撇过脑袋,双眸在暗中闪着寒光与阴鸷。
夏听婵是头次见他这种模样,顿时定住。
她两只小手攥紧了衣襟,嗓音紧张到干巴:“谁、谁啊?”
“回去。”严穆压着声音,严厉的口中带着命令。
他身上穿了件黑色衬衫,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却又因那双狠戾的双眼,透出要置人于死地的亡命之感。
是的。
亡命之感。
夏听婵心头浮出这个词的同时,豁地明白,严穆是想弄死他脚下的男人。
他完全没想过后果,像失了理智般。
地面上的男人脑袋受了伤,鲜血淋漓地流满整张脸,吐出那句求饶的话后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夏听婵咽咽喉咙,小心靠近,很轻的声音,“严穆,他快死了,可以了,松开他,好不好?”
她耐心劝着,而严穆冷硬的脸颊动了动,似乎咬紧牙关,不甘心就此放过他。
怕闹出人命,夏听婵仰起小脑袋,巴巴地求他:“咱们回家吧。”
“他看了多久,”严穆咬着阴狠,“第一次发现?”
“......”夏听婵不明显的顿了一秒,她挤出甜笑,“没看见呢,热气很大的。”
她捏住他衣角不松,轻轻晃了晃,甜着音调哄他:
“老公,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