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场只简单逛了一圈,夏听婵兴致缺缺,又怕严穆那边提早结束,便打道回去。
刚走到餐厅门口,透过两边巨大的玻璃窗,夏听婵瞧见严穆正被几个负责人簇拥着出来。
下一刻。
夏听婵眼前光影闪过,一个中年女人牵着孩子迎上前,激动非凡地喊:“阿穆...阿穆对吧?”
严穆顿足。
他细了细双眸,相比女人的激动,他水波不兴,甚至周身起了寒意。
几位负责人面面相觑:“老板,这是...”
严穆不动声色,目光不经意从门口掠过,落到夏听婵身上时,那寒意消散几分。
他伸手,嗓音温情:“过来。”
人场上,夏听婵不能不给他面子,她巴巴地凑上前,同他站在一起,又忍不住看向还等在那里的女人。
“辛苦诸位跑一趟,”严穆向几位负责人点头示意,“你们自便。”
负责人都是商场上混的,眼力见灵敏,那女人一出来时,便嗅到了与众不同的味道。
知道老板的私事怕没什么好下场,几人连声告辞。
很快这一角便安静下来。
“阿穆,”女人抹了把眼泪,“没想到你会这么争气,当时在电视上看到你,我一直以为认错了人。”
她哭的伤心,旁边七八岁的孩子也怯生生的。
严穆眼睫压下,瞧不出任何情绪,他不紧不慢,视线落到夏听婵手上。
待看清她拿的东西,浅淡的一丝笑:“胆子变大了。”
“......”夏听婵呆呆的,反问他,“你认识?”
严穆胳膊从她肩头环过,手掌揉捏她后脑,宠溺的姿态遮掩不住:“你帮我讲讲,嗯?”
夏听婵心虚道:“炸蝎子。”
严穆又笑:“买来做什么的?”
“......”夏听婵别别扭扭的,把炸蝎子递给他,“给你带的礼物。”
严穆有点绷不住,喉咙里低低的笑了几声,顺从的接了过来。
他这么干脆,夏听婵浮起几分懊恼,恼自己小心眼,想用这种可怕的食物,来报复他饭桌上逼自己吃饭的仇。
“扔掉吧,”她劈手去抢,“好吓人呀。”
“不吓人,”严穆凝住她,手抬高,让她抢了个空,轻描淡写道,“小时候吃过许多。”
活的也吃过。
这话一落,不仅夏听婵愣了,连旁边的女人脸上都开始不安。
场面静寂几瞬,严穆终于抬眼,冲对面女人淡声喊:“妈。”
夏听婵:“......”
妈?
妈???
严穆的妈????
“你还认得妈妈,”黄素落下泪,“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们公司,他们都以为我是骗子。”
“不是他们,”严穆淡哂,“是我。”
这种电话偶尔会传到他面前,是他,冷面无情,说他没有妈妈。
黄素眼泪落到一半卡顿住,似乎不敢相信他这么不近人情。
“栋栋,快喊哥哥,”她推搡着小儿子上前,“他是亲哥哥呢。”
叫栋栋的孩子有几分怯场,也惧怕眼前太过高大的男人,磨磨蹭蹭不愿意上前。
正僵持,一个中年男人气喘吁吁跑来:“老婆,找不到停车位...”
没等他讲完,黄素拉住他,边哭边笑:“这我儿子,大儿子,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
“啊!!!”男人瞠目,“就是那个...大老板,对吧?”
油炸蝎子的味道腻腻的,夏听婵莫名想吐,她小手捂住胃,忍下那作呕的感觉。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严穆将视线从男人身上收回,他打量她脸色:“怎么了?”
“想吐,”夏听婵抿住唇肉,可怜巴巴,“扔了吧。”
严穆应了她一声,手掌下移,不经意地扣住她手:“抱歉,我太太不舒服。”
语毕,他一个眼神都没留,牵着夏听婵往门外走。
留下面面相觑的夫妻。
等炸蝎子被扔掉后,又远离了那对男女,夏听婵反胃的感觉才缓解些,她悄悄觑严穆的神色,觉得他心情应该是不好的。
而且,她的手,还被他握着。
男人手掌宽大粗糙,能将她手团在掌心,那掌心温度不高,夏听婵却感觉被烙铁烫到。
她耳骨弥漫上薄红,心跳也跟着失了速。
偏他跟没事人一样,握的那么紧,紧到她手心皮肤都出了汗。
“严穆,”夏听婵别过脸,强撑镇定,“你捏疼我了。”
“......”严穆漆黑的眸子瞧住她,“那我松点,嗯?”
夏听婵感觉心脏要蹦出喉咙,她不假辞色:“你不能牵我手,交易里,没有这一条。”
“......”
寂寂无声片刻。
夏听婵耳尖地听到他一声喟叹。
随后,她的手被放开。
念着他心情不好,夏听婵觑他,小心翼翼问:“那年...你说来南康找人,是她吗?”
严穆嗯了声。
夏听婵:“然后呢?”
“她怕我扰了她的新家庭,”讲起往事,严穆波澜不兴,声音平淡的像是念书,“叫我快点离开。”
“......”夏听婵惊到了。
那年那晚肯德基前的少年严穆,穿着那样一身单薄的冬衣,连鞋子都磨出洞了,原来是因为来找妈妈。
他找到了。
但妈妈不要他了。
夏听婵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悲伤,杏眼中浸起润润的光。
“......”严穆眉心跳了跳,被她又丧又颓的情绪给逗笑了,“我没感觉,我理解她的选择,也尊重她的选择。”
当时他那个家,实在破败不堪。
黄素选择离开,是对的。
夏听婵吸吸鼻子,嗓子里闷出一点不明显的哭腔,阴阳怪气:“那你好大方哦。”
“......”严穆乐了,他躬腰,平视进她眼睛,“那你会怎么办?”
“我要报仇的,”她声音软软糯糯,自以为凶悍,“敢把我扔下,我不会认她的。”
严穆笑:“真的啊?”
“......”夏听婵被他看得别扭,垂下脑袋,“咱们俩情况不一样,我爸妈...毕竟一直养着我,就算离婚了,也没断过我的生活费,而且,小时候,他们真的很疼我...”
这也是她现在一直照顾夏建树和他那个家庭的原因。
也是她一直惦记着骆眠荷下落的原因。
她曾被父母疼爱过。
可严穆他不同。
他妈妈为了逃离,将幼小的他扔下,没在意过他的生死,甚至在他找上门时,给了他致命的一击,让他对唯一的希望,彻底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