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李大壮化成猫形窝在我大腿上问。
“然后，塞列欧斯就放我走了。”我摊平在宿舍的大床上，身心俱疲：“因为交换日的欢迎会要开始了。但他给了我这个。”
我举起那个被喷了超浓香水的便签纸，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李大壮读出上面的字：“‘晚上九点 山羊酒馆’？什么意思？”
“不知道。”
我使劲薅了几把李大壮身上柔软的毛发，此时距离九点还有两个小时，我决定暂且不去想这件事。
李大壮慷慨地冲我露出肚皮：“对了，我问过拇指姑娘了。魅魔的体液和人虎族纹、人类灵魂一样，魅魔的血液确实可以被用于追踪定位。但也仅此而已，没有其他作用。”
我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李大壮补充：“但是——拇指姑娘也说这只是正常情况下，不排除某些种族拥有不外传的秘术可以反向控制。”
“所以结论就是，没有定论。”
我忍不住叹息。某些种族，看塞列欧斯的那个样子，我百分之百确定他就是拥有秘术的那一类。
所以……我看向被我蹂躏得不成样子的便签，今天还是必须去一趟。
李大壮看着我的表情，翻身坐在我的床垫上：“你决定好了？”
我沉痛点头。
“不用担心，”李大壮劝慰：“我和卡西尔都会陪着你的，对吧？”
李大壮看向坐在房间角落安静的卡西尔，卡西尔看着我，用手势比划着：没问题。
然后趁着我还在看他的时候，卡西尔又飞快比划：你的伤口，好了吗？
我点点头。
虽然塞列欧斯是个十足的神经病，但他也是货真价实的恶魔贵族，用的药效果非常好，我的小腿和尾巴已经恢复如初。
但即使如此我也完全不会原谅他随意翻看我记忆的行为。我对此表示强烈谴责！
不过看起来塞列欧斯短时间之内不会再为难我了。
鉴于他的身份和地位，完全没有必要对我撒谎。
在他失去兴趣之前，我应该都是安全的，但对于其他人，我就无法确定了，况且……
“塞列欧斯提到了我的血脉，虽然他的血统压制很烦人，但或许这是我能搞明白自己身世的唯一线索。”
我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虽然我已经很久不曾想起这个疑问了，但对于每一个被收养的孤儿来说，始终会有一个疑问悬在心头：我的父母为什么不要我了？
到了我这里，这个疑惑就变成了：我为什么是魅魔？我的父母也是恶魔吗？他们为什么要把我送到人界？
我的养父母都只是普通人，他们并不能为我在这个问题上提供帮助。我只能抓住自己能抓住的所有线索。
于是我把便签装进口袋，阻止了李大壮和卡西尔试图跟上我的打算。
“别担心，我去去就来。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用联络吊坠求援的。”
***
晚上八点半，我再一次踏上前往山羊酒馆的小路。
上一次在山羊酒馆，我捡回了卡西尔，这一次……不知道塞列欧斯在搞什么鬼，总不能是要请我喝酒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推开了山羊酒馆的大门。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我这回在树人精咬我屁股之前就点好了饮料。它兴致缺缺地收回枝条，似乎对于没能咬我一口这件事感到非常遗憾。
而我只能看着钱包独自垂泪。这完全是不必要的额外的消费！
都怪塞列欧斯！
酒吧里挤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非人生物，比我上一次来的时候热闹多了。
我猜大概是因为开放日的活动，困在学校里倍感无趣的交换生都来外边找乐子。
昏暗的光线下，各类奇幻生物聚集在一起，说着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情绪在这里碰撞，通风超差的酒馆里弥漫着一种没法形容的气味。
我缩在角落里，一边小口喝黄油啤酒，一边四处寻找赛欧列斯的踪迹。
此时，酒馆中央的顶灯忽然亮起，一位穿着黑色短裙的羊头人走上舞台，热情洋溢地向大家介绍：
“有请最受欢迎的魅魔舞者——罗穆卢斯！”
乱糟糟的酒客稍微安静了些许，继而爆发出更大的声响。
原来今天异常的繁荣还有漂亮魅魔跳舞的因素。我戴起兜帽，远远看着一个戴着面纱的魅魔被人群簇拥着走向舞台中央。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看动作和神态，绝对是专业的舞蹈演员。
不知道塞列欧斯到底死哪里去了，不过看在能观赏漂亮魅魔跳舞的份上，这一杯黄油啤酒的价格是值得的。
我饶有兴趣地盯着罗穆卢斯身后伴奏的乐团。
几只大小逐渐递增的蟾蜍被摆放在高架上，绑着脏辫的半精灵打击手捏着鼓槌依次敲击它们的背部，从而使它们发出音阶不同的声响。
她身后高达两米的树人木偶拔下自己的鼻子，从一旁的木桶里拿出被雕刻出笛孔的木质长鼻插进自己的鼻腔，然后愉快地吹奏起来。
他的身侧站着一身丧服的掩面寡妇，怀里抱着一个橡胶制作的玩具娃娃。每当她用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拍打它时，玩具娃娃就会发出一阵长吟，如大提琴音一般低沉。
舞台的左侧还摆放着几盆尖叫草，在几周之前我是肯定无法认出它们的品种的，但感谢兼职工作的摧残，我不仅熟知它们的习性还知道它们会在害羞时发出咯咯笑的声音。
在这组别致的伴奏者身前，名为罗穆卢斯的魅魔舒展身体，露出手臂上戴满的金色手镯，缓缓起舞。
动作利落干净、充满劲道，并不柔美，反而充满着野性。
这种具有攻击性的狂野正是被酒客们所追捧的美。
山羊酒馆并不需要一个娇弱如菟丝花般的舞娘，他们更期待看到热情洋溢的奔放。
罗穆卢斯凶悍性感的舞蹈吸引着酒馆里每一个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我。
一舞过后，罗穆卢斯停下，皮肤上有一层细汗，他掀开遮掩脸上的面纱，弯腰致意。
周遭的尖叫和赞扬声几乎要将山羊酒馆的顶都给掀了。
此时，酒馆的白色顶光全部聚焦在他的脸上。
……等等，我竟然认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