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望年大概也没见过这样的钱多多,整个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连他最喜欢的卤猪蹄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唉声叹气着即将失去的财富。
不过这不是重点,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钱多多原来真的不是人。
“更准确地说,我是瑞兽,瑞兽懂吗?”钱多多听到陶望年的怀疑,终于回过神,义正言辞地纠正他的说法,“貔貅都听说过吧,正是在下。”
还颇为得意。
但是他不知道,人们对于貔貅的了解,大概是因为它没有那个啥,所以只进不出,象征着财源滚滚。
怪不得每次和钱多多的合作项目,最后都能够赚的盆满钵满,他还真没说大话,确实是因为他。
话说另一边,澹台凌风的生活也步上了正轨,每天除了上课下课,就是提交画稿,偶尔外出写生,顺便完善毕业论文,准备两个月后就正式步入社会。晚上嘛,就和十几公里外的盛清越发发信息打打视频——和所有情侣一样煲电话粥,过得也还算充实,只除了一件事。
蒋若雪阴魂不散,又来堵他了。
这次更严重,学校里甚至已经传出了蒋若雪劈腿男友,找上他这个“旧情人”的恶性谣言。
“嘭!”
“啪!”
“咚!”
伴随着一声声肉体盾击的声音,澹台凌风一脚踹开最后一个小混混,拍掉身上沾染的灰尘后才皱眉看着地上哀嚎的几个人——这些人从他出校门开始就一路尾随,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索性无聊,就陪他们玩玩,谁知他们这么沉不住气,才刚走进龙渊巷,周围也不是没有人,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然后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嗤。”
澹台凌风嗤笑一声,好整以暇地跳上矮墙,居高临下地欣赏着他们恨他恨得要死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他刚才可是连一成功力都没使出来,也不知道是他们太弱鸡,还是他太厉害了。
哈,哈,哈!
不过也就得意了一会儿,澹台凌风收起不自觉上扬的唇角,轻咳一声跳了下来。
坐在墙头嘲笑别人,不好,不好。
这几个人都是附近到处流窜的无业游民,给钱就办事的,也不知道是谁让他们来找他麻烦。想来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位苏某人,至于目的么……想到这里,澹台凌风就是一阵头疼。
多半和学校里流传的谣言有关。
而事实上,他真和蒋若雪没有半毛钱关系,他甚至看到她人就躲,这还不足够说明他的态度吗?也不知道学校里那些人脑子怎么长的,别人说一两句就信了,一传十十传百,他倒是无所谓,人家女孩子怎么办?
恶语伤人六月寒啊。
澹台凌风这就小看了蒋若雪,尤其是面对威胁,而他是唯一稻草的前提下。
“澹台凌风,求求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蒋若雪脸色苍白中带着些许的憔悴,手指紧紧拽着澹台凌风的衣角,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倔强。
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一见有热闹可看,纷纷驻足。
“你先松手。”
蒋若雪不要脸,他还要呢。
他就想不通了,蒋若雪怎么就盯上他了?他才从外面回来就被他堵在路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被这么多人围观,当他是大猩猩呢。
“不!”
蒋若雪的语气非常坚决,她知道苏云霆去找过澹台凌风的麻烦,但是她只能装作不知道,澹台凌风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已经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天她听了盛清越的建议回家了一趟,却从妈妈口中知道了一件事,一件她以前听着会觉得十分荒唐而现在却深信不疑的话。
她妈妈刘若梅,她说梦到了那个薄情寡义、抛弃妻女的混蛋了。
那个男人托梦告诉她,他给女儿找了个婆家,是金陵的一个有钱人,会给她们一笔丰厚的财力,让她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
然而,刘若梅并没有当真,直到蒋若雪回去的前两天,突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找上了她,这个人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精英,强硬地塞给了她一个牛皮纸袋,她回家后才知道,纸袋里装着的,是三十万现金。
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至今都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没有告诉蒋若雪,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实际上却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浑浑噩噩的回到学校,蒋若雪发现那个一直跟着她的男鬼更加肆无忌惮了,不仅白天就现出身形,还一度想要用他阴冷肮脏的双手染指她的身体。
也不是没有去过附近的寺庙,但是都没用,只有在澹台凌风身边的时候,男鬼会短暂地消失。
她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再次找上澹台凌风。她哪怕不要脸了,也要留在他身边至少五米的范围内。
“啧!”澹台凌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顶着无数人异样的视线吐出一口气,认命了。“你总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然后就是现在,澹台凌风和蒋若雪找了一间奶茶店,准备先听听她的说法。
学校附近的奶茶店规模不小,生意却都集中在一个固定的时间段,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刚好没什么人,店员也都昏昏欲睡的没什么精神,比较适合他们的谈话。
“说说看,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和敏感。
“是……是这样的。”
蒋若雪捧着滚烫的奶茶,娓娓讲述起她的经历。
澹台凌风以前不爱喝奶茶,但是有一次,他发现盛清越居然好这一口,也就爱屋及乌,都进奶茶店了,不点一杯是不是对不起这个喜好?
“你爸?”听到蒋若雪提到她爸爸,澹台凌风愣了愣,下意识地打断了她,“你爸不是早就死了吗?”
这件事江大的人多人都知道。
当初入学的时候,蒋若雪因为长得漂亮,有很高的关注度,当然对她的事情也有所了解,知道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只有一个妈妈,不过,蒋若雪对外称她的爸爸早就死了,现在却听到她说她爸爸半年前才去世,怎么能让澹台凌风不惊讶。
“他……他死的不是很光彩。”
蒋若雪说到这里的时候,苍白的脸上总算浮起一丝血色。
“哈?”
男人死于马上风,确实不是很光彩,怪不得她刚才支支吾吾的。
“我爸在外面有很多女人……”既然都已经开口了,蒋若雪也就没了顾忌,“我后来听那只鬼说,是我爸爸把我的生辰八字卖给了他,然后那个鬼就经常出现在我的身边,大多数是晚上,现在连白天也出来了,我……我真的好怕,我该怎么办、”
生辰八字?庚帖?
澹台凌风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画面,却太快了,没有抓住,不过并不妨碍他利用万象眼查看蒋若雪身边的环境,结果猛不丁对上一张几乎要贴到他脸上的惨白面孔,顿时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大步,带起了椅子剧烈地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惹得几个店员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不好意思啊。”
澹台凌风歉意地看了他们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吸了一口奶茶,视线却偷偷地打量着蒋若雪口中的那只鬼。空洞的眼睛,青紫的面庞,尖锐的獠牙,怎么看怎么不像个人类。
那只男鬼似乎是觉得他和蒋若雪有一腿,张牙舞爪地冲过来,漆黑的指甲眼看就要扎进他的眼睛,莫名就让他想起了最初见到影傀挖人心脏的一幕。
只是还没等他做出防御,一道红光疾射而出,直接抽在了男鬼的魂体上。
一阵惨烈的鬼嚎,澹台凌风眼睁睁看着漆黑的鬼影呈抛物线状飞出很远,消失在天边。
呵,解决了?
当然不可能,不过是暂时赶走了。
澹台凌风诧异地从衣服里掏出那枚绯红的铃铛,这是在去千年古墓营救考古队的时候盛清越给他的,既能防身,又能保平安。
听刚才那只鬼的惨叫,估计这铃铛伤他不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了。
“澹台凌风,你怎么了?”
见澹台凌风突然愣住,蒋若雪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却敏锐地感觉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阴冷气息消失了,下意识地认为是澹台凌风做了什么,更加坚信跟着他才安全的想法。
“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彻底解决,所以我必须先去问一个人,你在学校等我几天。”
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清越有没有治好大和尚。
“可是……”
蒋若雪一想到那只如影随形的鬼就是一阵恐惧,根本不敢离开。
“他刚刚受了伤,短时间内你是安全的。”
但是陷入恐惧中的人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哪怕是她正在寻求帮助的人。
“……算了,你也一起吧。”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澹台凌风带着蒋若雪打车来到陶望年在郊外的别墅,结果就在小区门口遇到了厉兴澜。
“你怎么在这儿?”
厉兴澜可是大忙人,最近听说又进剧组拍戏了,怎么会有空到这里来?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厉兴澜的视线落在澹台凌风身后的蒋若雪身上,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如鱼得水啊。”
“额……她找清越,跟我没关系,我只是顺路带她过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厉兴澜这么盯着,澹台凌风就下意识地解释,生怕清越的这些属下误会。
“我也没说什么。”厉兴澜很满意澹台凌风的表现,兴味盎然地勾了勾唇,收回了落在蒋若雪身上的视线。“走吧,他们应该都已经到了。”
他们?
澹台凌风愣了愣,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在十分钟后成为了现实。
陶望年的别墅很大,大到足够在这里开一个小型party,然而,当澹台凌风推开门,看到客厅里或站着或坐着的人时,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除了他见过的宋青屿、白墨麟、何娅,还有元一和陶望年,加上厉兴澜,清越的属下差不多都到齐了,还有那个小胖子又是谁?
一下子就见到了这么多的同伴,钱多多正说到兴头上,猛不丁被人推了一下,脚步踉跄得后退,当下就要发火,一扭头却看到一张冷肃又熟悉的脸,顿时吓了一跳。
“君,君后?”
这一声的称呼让澹台凌风下意识回头去看蒋若雪的反应,却发现她已经软绵绵倒在厉兴澜身上——当然,厉兴澜并不愿意触碰这个人类,情急之下打晕了她,也没想到她会倒在他身上,所以一脸便秘的表情。
“呼——还好。”
然后才看向钱多多,皱着眉询问。
“我们认识?”
还有,“君后”这种称呼最近是不是出现得太过频繁了?
他还记得云遥去冥界救他的时候好像就说他是青丘的君后——
记忆回到那一天,澹台凌风的动作却明显的一僵,因为他想起了那一天,他曾经看到过两只鬼在交换生辰八字和庚帖,那时他还问过云遥,而且他觉得那只鬼有些眼熟。
可不就是……和蒋若雪有些相像吗?
不,更准确地说,是蒋若雪像他。
他是蒋若雪已经死掉的爸爸?
而且时间也对得上。
想通了这一点,澹台凌风突然明白蒋若雪为什么会有这一场无妄之灾。
而他的表情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钱多多,他和澹台凌风相处的时间短,正愁没法和君后殿下打好关系,这就有事情送上门来了。
“这位是……”
厉兴澜的动作太快,在钱多多脱口而出那句“君后”的时候就已经条件反射地弄晕了这里唯一的局外人,所以这个问题也只有带她来的澹台凌风能够回答了。
“她是我的同学。”
澹台凌风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各个方向忽然犀利的压迫视线,求生的本能让他顽强地把在小区门口和厉兴澜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再次强调自己并不是特意带不相干的人来这里麻烦清越的。
“她说自己被鬼缠上了,只有呆在我身边的时候——咳,我身边五米范围内就能对那只鬼免疫,不仅她看不到鬼,那只鬼也没办法伤害她。”说到这里,澹台凌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只能来找你了。”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澹台凌风蒋若雪和陶望年,其他人都是道行不浅的妖,肯定知道这种问题应该怎么解决。
“要我说,直接灭了那只鬼。”
何娅自从恢复记忆后,连性格都发生了变化,以前还稍微含蓄点,现在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整一个暴力狂,她还是个女孩子。
“这个办法虽然不错,但是谁去?”
灭一只没什么道行的鬼,根本没有成就感,还浪费时间,他们谁都不愿意去,一时间就僵持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