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正是此刻西南边境的真实写照。
云子清手握陵春刀,一刀劈开人面兽身的畸形物种,来不及挖出他们脑子里的魔丹,尸体就被其他畸形兽拖走啃食,吸收魔丹壮大自己的力量。
看来只靠杀死它们还不够,魔丹也会被同类掠夺,最好的办法只有……
云子清的左手掌心升起一团紫色火焰,接触到尸体的一瞬间就把畸形兽连皮带骨地融化,但同一时间,云子清体内的灵力也被迅速消耗,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好在这一团月烛之火震慑住了其他畸形兽,云子清顺势挥刀,解决了为首的几只,至于剩下的,不过就是一群散沙。
这一仗,妖族大军再次全胜。
一晃三月有余,他……应该已经看到那本旧书了吧。
如果在两万年后,阿宁见到的人是他的话,那他们总有一天会重逢。
早点离开也好,山海大陆……乱了。
昆仑避世已久,昆仑镜也早已不知所踪,只是听说曾经在三危山见过一只青鸟,叼着一个很像昆仑镜的东西消失了。
不管传闻真假,他都要去看看,谁知道荒凉的三危山竟然还有守山神,云子清猝不及防地被偷袭,虽然避开要害,手臂还是被人面羊身的守山神的三叉戟划开了很长的一道口子,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你松手,祁……”云子清抽回被抓住的手,扭头看向来人,“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赫然是八荒魔君,祁修宁。
“我的下属告诉我,你在寻找一样东西。我想,我或许可以帮忙。”
云子清抱着受伤的手臂,瞥了一眼不远处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守山神,冷着声开口,却并没有驱赶这个不请自来的魔君。
“怎么说也是九重天上的人,就这么杀了?”
“哼!九重天和我家阿遥有仇,杀便杀了,我还怕他不来找我。”
听着祁修宁一口一个“阿遥”,云子清不悦地皱起眉。
“好好好,不叫你‘阿遥’,云子清,子清,可以吧?”眼见着妖神殿下即将发怒,祁修宁还是很识相地退了一步。“你来三危山……找小麻雀?”
把堂堂九重天王母信使比作小麻雀的,估计也只有面前这位冷傲偏执的八荒魔君了。
“昆仑镜。”
作为四大神器之一的昆仑镜,拥有时空轮转的巨大能量,祁修宁早就有所耳闻,但没想到阿遥竟然想要这个东西。
莫非……和他有关?
想到那个抢占了自己位置的人类,祁修宁眼眸微微眯起。
“山门未开,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祁修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玉瓶,朝云子清伸出了手。
云子清微微躲了一下,料想他也不会在药里动手脚,便皱着眉由着他了。
伤口有点深,当药液涂抹在手臂上,云子清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祁修宁有些冷的体温。
魔族那种阴湿之地,怎么可能会有正常体温。
祁修宁的动作很娴熟,还撕了自己的衣角,有些恶趣味地在云子清的手臂上打了个蝴蝶结。
“呵!魔族的低级趣味。”
云子清冷哼,倒也没有解开。
他嫌麻烦。
呵!
看着云子清明明嫌弃却没有动蝴蝶结,祁修宁微微勾了勾唇,几步来到他的身侧,听着三危山的阵阵轰鸣,山门大开。
“走!”
虽说三危山早已被西王母遗弃,但该有的机关并没有少。
云子清和祁修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刚刚进入山门,三危山就自动合上,似乎要将两个不速之客困在山里瓮中捉鳖。
无处不在的箭矢在云子清落地的刹那已经疾射而出,瞬间钉在他刚刚落脚的地方,还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更多的箭雨似乎瞄准了他的要害交错而来。
云子清手中十方铃转瞬间变换形态,在祁修宁躲开箭矢的下一秒,被云子清拽进了巨伞下。
箭矢碰撞巨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但无一例外全部挡在了外面。
“铮——”
挥出短刀打偏云子清背后的箭,祁修宁的嘴角因为刚刚云子清第一时间把他纳入保护范围而愉悦地扬起。
云子清斜睨了他一眼,继续手下的攻击。
三危山机关箭矢到底有限,把两人逼入幻阵后便停止了攻击。
云子清一踏入幻阵便知不妙,一回头,祁修宁果然已不在那里。
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眼熟。
巍峨宫阙,仆婢成群,明黄亮眼的龙袍在珠帘后若隐若现。
“云子清,朕今日封你为钦天国师,日后还望好好教导太子。”
然后云子清就见到幻阵中的自己微微弯腰,应承了下来。
然而当再次闹着要出宫的太子被几位兄长押解着来到他的府中,云子清终于见到了传闻中不学无术,喜好舞刀弄枪的大历朝太子殿下。
“祁,修,宁。”
那张脸,却正是八荒魔君。
只是那时候的祁修宁很年轻,十几岁光景,并不服气父皇给他找了一个年纪差不多的人当老师。
所以,他从来不去见云子清,这次要不是被兄长们抓住,他死活都不会踏入国师府。
然而,他从来不知道,这世间竟然有人长得如此绝色,让人一眼……沉沦。
只是太子断袖,是万万不可的,也不会被世俗的礼教接受。
不只是当时的皇帝,还有满朝大臣,甚至往太子府送了不下几十个美人,就是希望太子殿下回头是岸,却没想到太子殿下却铁了心地看上了云子清。
“原来……”
你果然是几万年前就认识我了。
那一世,是他第一次历劫,却以失败告终,身陨道消,重新回到山海境,修养了几千年,封印记忆后再入轮回,所以他完全不记得那时候的事,包括认识的人。
原来,他一直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不同于云子清“看”到了过去,祁修宁却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如果你也能够像爱他一样爱我,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心满意足了。”
破碎的身体终于躺在心上人的怀抱,祁修宁即便呕血,嘴角也一直噙着笑,伸手颤颤地触碰终于露出悲伤的云子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云子清紧紧地抱住他,眼中凝聚起一团团的水雾,最终化为泪珠滚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祁修宁的身体在他怀里逐渐消散。
不过能看到六界第一美人为他流泪,他也该满足了。
阿遥,来世,让我更早的遇到你,好吗?
幻阵最终以一死一生为结束。
祁修宁还没从自己死在阿遥怀里回过神,云子清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太子殿下……”
熟悉的称呼在耳边响起,祁修宁身体一僵,诧异地缓缓抬眸,定定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嘴唇微微蠕动,半晌却勾起一抹极为灿烂的弧度。
“啊,老师。”
曾经他们以师生为名,他却贪婪地爱上了自己的老师,爱而不得、求而不得,放任皇宫里那群刽子手逼他跳了堕神台,他难道不恨他吗?不想报仇吗?
“是我,害得你如此吗?”
那时候,除却私情,他与太子殿下真的如挚友一般,吟诗作画、舞刀弄枪,然后一起降妖除魔。
可是后来何至于变成那样。
他死后,他又为什么入了魔?
“阿遥,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的手里,你会难过吗?”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他最后真的会死在阿遥的手里。
但是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两万年后,和阿遥重逢。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但是他不想告诉阿遥。
他也想让他尝尝漫长等待的滋味,就当是他几万年等待和寻找的惩罚。
“太子殿下,回头是岸。”
其实云子清知道,祁修宁能坐到这个位置,早已魔根深种,已经回不了头。
“不说这个了,我们去找那只死鸟。”
祁修宁轻笑地岔开了话题,率先往前走去。
三危山曾经是王母的道场,,山清水秀、草木繁茂,大树参天,溪流纵横,风景秀丽——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自从王母被接至九重天,她就抛弃了过去,包括三危山,包括一直跟随她的三青鸟。
当云子清和祁修宁踏入三青鸟的地盘,数不清的飞鸟从天而降,用它们尖锐的喙和锋利的爪子攻击两人。
“唉~卢青,你既然知道我来了,就别藏头露尾的,出来吧。”
云子清和三青鸟卢青也算是旧相识,当年他还是王母座下信使,也算是九重天追杀他的走狗之一,不过脑子不大聪明,被云子清设计揍了几次,总算学乖了,哪次不是见着他就调头,像现在这样不仅不跑,还只会群鸟群起而攻之,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出,坚决不出。”
卢青浑厚的声音从深山中响起,语调里还带着几分得意。
“这死鸟不大聪明的样子。”
祁修宁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勾了勾唇,丝毫不留情地嘲讽他。
他不开口也就罢了,一开口,完全暴露了他的方向。
云子清和祁修宁对视一眼,突然十分默契地飞身而上,突出重围,直抵老巢。
那一头红毛的三青鸟正窝在他的山洞里啃着烧鸡,一抬头猛然看到他这辈子的噩梦,烧鸡都惊讶地直接掉在了地上,然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调头就跑。
但他哪里能跑得掉?再说了,还有一个修为实力和云子清不相上下的魔君,他根本就是无路可逃,而且慌不择路地直接撞到了祁修宁的身上。
“切!”
真蠢。
祁修宁在卢青突然变回青鸟的瞬间就抓住了他的两只脚,嫌恶地晃了晃,然后倒提着递给了云子清。
“别闹了,正事要紧。”
云子清也不管三青鸟的死活,直接问他关于昆仑镜的下落。
“昆仑镜?什么昆仑镜?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三青鸟就是知道昆仑镜也不会告诉这两个强盗的。
堂堂妖神,竟然与魔族为伍,说出去恐怕将会引起妖界大乱吧。
“你知不知道魔族有一种术法,叫‘搜魂术’,就算不问你,我也能搜你的魂,包括你几天洗一次澡都能摸得一清二楚,你确定要我这么做?”
每一族都有自己的搜魂术,只不过魔族的搜魂术比较惨烈,被搜魂的人会直接暴毙。
“你……你有种就搜,反正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卢青梗着脖子死都不认。
“哼!你会说的。”
卢青还以为云子清就是吓唬吓唬他,根本不搭理。
结果转眼就看到,云子清的手里提了两只长相相似的猛禽。
“你踏马……放开大鹙小鹙。”
作为一同服侍过王母,卢青和这两只水禽的关系非常铁。
“啧!”祁修宁啧了一声,狐疑地盯着云子清,“你什么时候把它们抓来了?”
“群鸟袭击,没有领头的怎么可能?”云子清微微抬了抬下巴,再次看向卢青,“顺手罢了。”
现在还能怎么办?为了生死兄弟,卢青只能忍痛把昆仑镜交出去。
昆仑镜到手,云子清果真没有为难大鹙小鹙两兄弟,直接就离开了三危山,看得卢青目瞪口呆,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妖一魔离开的背影。
“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卢青难得地敏锐一回,却也没多想,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亲眼见证了那一场旷世的神魔之战,魔君祁修宁心甘情愿死在了妖神云子清的怀里,而云子清……好似入了魔。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太子殿下,告辞!”
目的达成,云子清也没必要再留下了。
“呵!”祁修宁这次没有任何挽留,“再见,老师。”
看着他消失,祁修宁才缓缓收敛了笑,冷冷地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出来吧。”
话音才落下,凭空就出现了两道黑色身影。
“何事?”
“您与妖族那位交往过密,大长老已经很不满了。”
“哼!所以让你来监视我?那你知道,监视我的人都有什么下场?”
“大人,属下不敢,只是……”其中一个黑衣魔族小心翼翼地开口,把自己偷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大长老联合了其他几位长老,想要向魔神殿下弹劾大人。”
“为了他女儿报仇?”
说起俞听雪,祁修宁的神色更加冰冷。
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给阿遥下药,才最终导致他们生生错过几千年,他就恨不得把她从地府里扯出来,挫骨扬灰。
“魔神出关了?”
不只是祁修宁,云子清也清楚,他真正的敌人其实是那个叫做九夷的魔神。
很早之前,魔神九夷身受重伤,闭关后一直未出,至今也有千年。
“并未。”
“那便随他。”
虽说他还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魔神,但祁修宁心里并没有什么惧意。当年有人能伤九夷这么深,千年都还没恢复过来,千年后必然有另外的人能再次伤他,不足为惧。
只是大长老那些人属实是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