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药箱呢?明明之前还看到过。
里面有云遥送给他的九转凝玉膏,他记得还有的剩。
到底在哪里?
“凌风?你找什么?”
这么一会儿功夫,盛清越也反应了过来,看到茫然无措,不知道在找什么的澹台凌风,终于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这一声似乎带了魔力,轻轻的,却安抚住了他的莫名慌张,和早已紊乱的心跳。
心定了,找起东西来就不再那么没头没脑,在他一眼可见到的地方,就看到了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上面还有个鲜红的“十”字标识。
澹台凌风拿着看起来就分量不轻的药箱直接来到盛清越面前,“嘭”的一声重重地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盛清越的眼里流露出一种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后怕和对这个人的担心。
“我以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了,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明明是质问的语气,盛清越却听出了他的担忧,而且,他好像很在意他没有告诉他受伤的事。
“你怎么还没睡?”
他明明进屋前特意听过屋里的动静,听到他们都已经熟睡了才现身的。
澹台凌风微微叹了口气,知道盛清越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你身上还有哪里受伤了?我帮你上药。”
语气是难得的严厉和霸道。
盛清越看着他,终于叹了口气,妥协了,小心翼翼地趴在床上,下巴枕着双臂,一副乖巧听话的小学生模样,微微扭头,看澹台凌风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光影绰绰,澹台凌风整个人都好像柔和了不少,没有了白日里的肆意飞扬。
澹台凌风熟练地从药箱里取出碘伏、金疮药、绷带、剪子还有……凝玉膏。
“我听到外面有声音才起来的,要不是这样我都不知道你伤得这么重,到底……”澹台凌风忍了忍,还是没说出来,“算了。”
想了想又道:“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尽管语气有些冲,澹台凌风手下的动作却无比温柔,用湿纸巾先处理了伤口附近的血迹。
“处理了一些……家务事。”手机在他解决银鳞三头蟒的时候被当做暗器丢出去了。“手机丢了。”
盛清越愉悦地眯了眯眼,竟是十分享受他的服务,尽管伤口依然丝丝缕缕的疼痛。
向来都是自己处理伤口,突然有一天,有个人哪怕弄脏自己的衣服也要帮他包扎,这种感觉还挺不赖。
宋青屿、白墨麟:……
不是你自己不想让别人动手的吗?
算了,你是老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忍。”
澹台凌风从前怎么说也是当过小区一霸的,身上也没见少了伤口,为了不被父母发现就自己偷偷地上药,都有了一套经验。
这还是他第一次服务别人,拿着碘伏和棉棒的手都在颤抖,就怕一不小心弄疼了盛清越。
在他看来,盛清越更像是被家里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他实在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原因把他弄疼,哪怕只有一点点。
疼是真的疼,碘伏的效果显而易见,刚触碰到皮开肉绽的伤口时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每过之处就像被火灼烧。
一颗颗冷汗从盛清越额角滑落,他紧紧抿着唇,忍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刺痛。
本来想用金疮药止血,但是澹台凌风想到凝玉膏的神奇之处,还是果断用了云遥送他的药。
然而,澹台凌风没想到,在自己身上百试百灵的神药,抹在盛清越的伤口处却毫无效果,过去了那么久,伤口不见一点愈合。
难道是伤口太深了?
那就再多抹一点。
可是,还是没用。
怎么会这样?
澹台凌风不信邪,余光瞥见旁边放着的剪刀,咬了咬牙,拿起剪刀就在自己的手背狠狠划了一道,不过因为全身淬骨的原因,也只堪堪划开一道很小的口中,不过也有鲜血汩汩而出,被他迅速用纸巾擦去,然后抹了一点凝玉膏。
凝玉膏的效果显而易见,在盛清越感受到空气里飘散出来的九穗寒鸢气息时,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药膏还是很好用的。
所以为什么对清越的伤却毫无作用?
“你刚刚做了什么?”
盛清越的视线落在澹台凌风的手背,他刚才的动作太快了,盛清越丝毫都没有察觉,但空气里的异香不会骗人。
“怎,怎么了?”
澹台凌风有点慌,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
“……我之前去药店买药的时候,看到他们摆出来的金疮药无人问津,就好心地给包圆了。”
“不过没想到这药粉效果很不错,六罐药粉也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这得用得多频繁,才会一下子少这么多。
这一刻,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澹台凌风放缓了呼吸的频率,小心地拿起纱布,全神贯注地贴在盛清越的伤口上。
刚刚还没觉得有什么,一心一意地处理着伤口,可是现在,终于近距离地注意到他白皙紧致的皮肤,一对优美的蝴蝶谷,线条流畅的腰线,让澹台凌风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身体有些燥热,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他又上火了。
手忙脚乱地找到纸巾,澹台凌风在盛清越发现之前盖住了自己的鼻子,匆匆忙忙跑出房间,关门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ˉ?ˉ*;)呵!”
看着他再次狼狈逃开的背影,盛清越微微挑了挑眉,轻笑一声,看了一眼丢在床边上的绷带,想了想还是自己开始收尾工作。
冷水泼脸,总算让澹台凌风清醒了许多,暗骂自己定力越来越差了,不就是个半裸身体的男人嘛,有什么看不得的。
才刚想到这里,澹台凌风就感觉鼻子又有些痒了。
靠!
鼻血怎么又出来了?
又掬了几捧水,总算让脸上的热度退下去,澹台凌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服自己冷静。
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到房间,看到正在缠绷带的盛清越,微微一愣,几步过去就接过了他手里的工作。
“我来。”
盛清越观察了他的脸色,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便也任由他继续。
澹台凌风拿着绷带的两头,分别从盛清越的肩上和腋下绕过去。
突然地靠近,让盛清越的眼神有些飘忽,微微下垂,就能看到澹台凌风耳根还没完全消褪的红色。
盛清越的呼吸就在耳旁,灼热又滚烫。
澹台凌风的呼吸一滞,喉结上下滚动,手下的动作有微微的停顿,压下心底突然生出的一股渴望。
“好……好了。”
好不容易打了个结,澹台凌风整个人都汗涔涔的,仿佛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嗯,谢谢!”
看到盛清越随手披上了外套,遮去了他紧致细腻的皮肤,澹台凌风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咳,你身上好几处像是大型动物的咬伤,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老头子几次下墓,也受过类似的伤,只不过他们装备齐全,及时打了血清,才能九死一生地回到地面。
大型猛兽其实也只是个委婉的说法,在经历过彘犬、蟒妖、黄鼠狼还有不久前的妖狐之后,澹台凌风已经下意识地能够想到盛清越必然也是遭遇了什么妖兽,或者是什么更厉害的东西。
盛清越的动作一顿,微微抬起下颌,看着大有一副准备彻夜长谈的澹台凌风,叹了口气。
“毛文平的死是多方原因造成的,不仅仅是五通神的孽力反噬,还有女鬼寻仇,和……”盛清越一点一点把事情捋清了说给澹台凌风,倒是和冯秋雨说的一样,“所以我回到了现场查看。”
“后来呢?”
“……不小心被卷进了一个灵域里,在那里碰到了正在对峙的一人一巨蟒,被误伤了。”
盛清越半真半假地说了事情经过,对于受伤的事只轻描淡写地略过,却见澹台凌风微微皱起眉。
“所以毛文平的死和那条蛇有关?”澹台凌风的神情有些凝重,“特调局的人就不管吗?”
“事实上,毛文平的死和那条蛇并没有关系。”
他也只是误打误撞,遇到了那条正处于虚弱期的银鳞巨蟒。
“他的死也算是天理昭昭了。”
没必要再纠结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
“对了,你手机又丢了,明天陪你去买个新的?”
“也好。”
而彻夜未眠的,也不止他们俩,还有特调局的一小部分人。
陆战、秋敏和谷卿一就是其中之一。
“不会错的,毛文平尸体里发现的虫子,就是真言蛊,没有多大危害,但是……会放大人心里的欲望,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就好像毛文平说的那些利用职权猥亵学生的内容?”
巫蛊之术由来已久,以南疆最为精通,但也早在几千年前失传,如何又能出现在这里?
还有,他们刚刚得知毛文平豢养妖兽以满足自己的欲望,甚至已经开始害人,转眼他就死了,就好像有人在暗中不想他们继续调查毛文平似的,也太巧合了。
“关于黄鼠狼是谁送来的,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毛文平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陆战忽然问起了另一件事。
“反正不可能是澹台凌风。”
谷卿一这么肯定也是有原因的,他知道澹台凌风的父母来学校看他,所以那个时候他不可能还有功夫去抓一只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黄鼠狼妖。
“那会不会是他身边的人?那个盛……盛清越同学?”陆战微微皱眉,手中的笔在盛清越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应该……”谷卿一看着资料上的相片,微微皱起眉,“他的信息太过简单了。”
越是简单,说不定真实情况越复杂。
“行,你还是盯紧了澹台凌风,还有这个……”陆战神情严肃地点了点盛清越,“盛清越。”
“我知道了。”
原以为这一晚的情绪波动会让澹台凌风睡不着,结果才刚刚沾到枕头,就陷入了沉睡。
盛清越看着他安稳地睡过去,嘴角微微弯了弯,弹指间熄了灯,世界重归于黑暗。
直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澹台凌风被一阵撞击声吵醒,下意识去看旁边的床铺。被子枕头叠的整整齐齐,盛清越已经起来了吗?
“风哥,不好了……”
教授忽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房间,身后跟着其他几人,一个个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怎么了?”
澹台凌风不明所以地套上外套,狐疑地看着他们。
“风哥,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反正横竖都是死,他还是选择早死早超生。
于是,教授一咬牙,就把手机拍下来的内容递给了澹台凌风。
这是一则通告,将大二美术生澹台凌风和历史系的盛清越予以开除。
“艹!”
全篇全篇一共罗列了他至少七处莫须有的罪名,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把他和盛清越钉死在耻辱柱上,并且广而告之,这样的学生品行不端,学校是“迫于无奈”才做出这个令人痛心的决定,丝毫没有提起关于毛文平私下里勾搭猥亵学生的“好事”。
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穆辞,还有穆文俊。
他们真的当学生和老师的眼睛是瞎的吗?学校论坛里早就发过相关的视频和文字解读,就算在第一时间就被删除,但总有几个手快的人截了图的,他就不信全校几千人中,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的起因。
而且这件事也惊动了当地日报和其他报社,不管是正经的还是八卦的,一堆记者早早地就等在学校门口,想要获取第一手资料,学校门口偌大的停车场都已经快要停不下车了。
这种时候发布通告,不就是想让他们的名声扫地,身败名裂吗?
“呵!看来是非走不可了。”
学校也不是穆家一家独大,至少还是有人拎得清的,院长庄启年第一时间就找人压下了校内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也安排了学生过来找澹台凌风。
“清越呢?”
刚才确实气急了,都没注意到房间里没有盛清越的身影。
“哦,他被人叫走了,说一会儿就回来。”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个钟头,盛清越才姗姗来迟,看到澹台凌风脚边的行李箱和特意用黑布遮住的纸箱时倒也没有多少惊讶。
“已经整理好了?那走吧。”
看来他也已经知道了。
澹台凌风还在想,见到盛清越时应该怎么安慰他,毕竟这次的事情有百分之八十是受他牵连,没想到他接受得比他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