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太抿唇不语,想到那场让人心颤的泥石流,手不由自主地捏紧祝大娘,对死亡的恐惧胜过一切,可还是有些游移不定。
祝芳芳见状不再劝说,听着三伯娘的哭声,想到自己那些死在灾难中的孩子,鼻头发酸。
“石姑娘,我代祝家感谢你前来祭奠,但我们妹妹消受不起,更不愿她在地下还有所膈应,你还是离开吧。”祝芳芳不咸不淡地扔下这句话,就从石新雨身边离开。
“祝姐姐呀,我是真心的~”石新雨不愿离开,最近她总是梦见祝浮萍跳山口、龚寒石跳崖的画面,浓烈的愧疚感压得她喘不过气,不做点什么,她真的会憋死。
“我呸~我看你就是来添堵的,祝浮萍活着,你膈应她,祝浮萍死了,你还来膈应她。咋滴,龚寒石那男人活着的时候,你咋不上杆子嫁他,自个死了男人就要扒着人家,恶心!”
祝蓉蓉年纪小,说话可不会给人留面子,只顾自个痛快!
“祝蓉蓉,你闭嘴!”祝二娘气恼地拍拍闺女的脑袋,说话也不看场合。
祝蓉蓉冷哼一声,跑到三伯娘身边,和刘老太一起扶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女人,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受石新雨照顾颇多的孩子们,纷纷上前恼怒地瞪着祝家人,搀扶着石新雨离开,更有甚者朝祝浮萍的坟包吐口水。
石见穿目光深沉,看着石新雨的背影多了一份探究。
跪在坟前的祝阳石呆愣愣地看着那些孩子远去,小心地拨开坟包上的口水,轻声问:“姐姐,当初你求石大人把他们送到这里安置,如今他们如此对你,你可后悔?”
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滴在坟前,迷糊了视线,心也跟着迷惘了。
石见穿叹息,拉起迷茫的孩子,劝慰:“阳石,你姐姐的本意并非要他们感恩戴德,而是不忍他们丧命罢了。”
一阵冷风吹过,吹起地上还未燃尽的纸钱飘向火神山方向。
祝三郎红着眼,忍着心痛,扶着妻子安慰:“孩他娘,别哭了,让浮萍走得安心些。她和寒石感情那般好,在下面也能相互照应,就让他们安心上路吧。”
“呜呜~我心疼啊,他们连个尸首都没有,说不定在山里被野兽吃了,或者被火水烧了,只要想到这些可能,我难安啊,我可怜的女儿呀~”
祝三娘扶着心口泣不成声,想到痛心处更是连连捶打地面,而今他们只能为女儿弄个衣冠冢,连尸骨都寻不到,他们愧对女儿啊!
“三伯娘,你要是难受,不如搬到杨柳村居住吧,靠妹妹近些,过年过节还能给他们夫妻烧点纸钱。”祝芳芳红着眼提议。
闻言,祝三郎夫妇都有些心动,可想到祝老太的身体,又游移不定起来。
“可也不能留你爷爷一个人在那里呀!况且祝家祖坟还在石头村,我们咋能忘了祖宗。”祝三郎摇头,故土难迁呀!
祝芳芳苦笑,问:“三伯,石头村被埋,你还能找到祖坟吗?在杨柳村,至少不会死。”
祝三郎沉默不再言语,扶着双眼红肿的妻子站到后头,目光涣散的看着火神山。
“噔噔噔”“嗷嗷嗷”
野兽奔跑咆哮声响彻山野,撞击的树木晃动枝叶纷纷洒落,更有树木应声断裂的“咯吱声”。
“什么声音?”祝老太惊呼,扶着祝大娘的手不由收紧,惊恐的看着模糊一片的山林。
相天师和石见穿挡在众人身前,侧耳倾听,当听清是野猪的嚎叫时,脸色大变,急切大喊:“快回去,野兽下山了!”
“王可,带人保护村民,快!”石见穿大声吩咐远处的王可,自己却坚定的站在众人身前,目光如炬的盯着树木晃动的方向。
衙役应声而动,组织村民有序撤离,对于不愿离开的祝三娘,当机立断敲晕带走,惊的祝三郎差点与他们拼命。
祝老太本就上了年纪,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手脚发软,脚上更没了力气,根本走不快,还是祝三郎孝顺,背着老太太跟大伙一起离开。
祝阳石则跟着石见穿,手拿一根木棍守着坟包,坚定的守护亲姐唯一的安身之所。
石见穿满意地看着小徒弟点头,至少不是无情之辈。
野猪的咆哮越来越近,相天师和石见穿想也不想冲进山林,他们是不可能让野兽进入村庄,威胁村民的安全。
石见穿看一眼身后姐姐的坟包,又焦急地看着师父的身影,急得大汗淋漓。
突然,祝蓉蓉拖着一根粗壮的木棍出现,拍拍祝阳石的后背,指了指石见穿离开的方向,道:“你去吧,我帮你看着祝浮萍的坟。”
祝阳石诧异,下意识问:“为什么?”祝蓉蓉可是一直看不起亲姐的。
祝蓉蓉撇嘴,“她是祝家人,况且我们一家的命都是她救的,本小姐恩怨分明,就当还救命之恩了。你也别废话了,快去帮你师父。”
祝阳石笑了,真心朝小堂妹鞠躬,真心实意道:“蓉蓉妹妹,感谢!”
说完就追随师父的脚步,片刻不犹豫的投入未知的山林。
祝二娘骂骂咧咧地拿一根棍子过来,上来就赏闺女一个脑瓜壳,怒目大骂:“你个死孩子,不要命了!快回去,老娘帮你守着,滚滚滚~”
举着棍子就朝闺女的屁股打过去,势必要把人打回去,可祝蓉蓉的轴劲上来了,围着坟包转圈圈逃避亲娘的棍棒,就是不肯离开。
“娘,要走你走,我可不走。”
一时间,就见母女俩围着小小的坟包转圈圈。
祝二娘打累了,揪着闺女的耳朵大骂:“死丫头,你之前跟她又不对付,现在咋就非要守着她。”
“哎呀,疼疼疼~我是挺讨厌她的,之前她又笨又丑,可成亲后她变了呀。三伯娘说蘑菇的种植法子是她教的,而且她还救了我们的命,听说杨柳村也是她救的。”
祝蓉蓉揉着耳朵,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母亲,对强者的敬慕之情油然而生,她就服那些能人。
祝二娘冷哼一声,点点闺女的额头,没好气地把人护在身后,目光复杂地看着侄女的坟包,叹口气握紧木棍紧盯山林方向。
没一会,杨柳村仅存的老人也都过来了,还有祝芳芳也过来了,对上二伯娘疑惑的目光,轻笑:“二伯娘,我们大房也受了她的恩惠。”
刘老太爽朗大笑,带着老姐妹围在坟前,慈爱地抚摸墓碑:“丫头呀,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命是你们夫妻救的,如今护你们地下安宁,算是报恩了。”
王可恼怒上前,可听了他们的话,怒气犹如被戳破的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