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的世界,有个人一直陪着自己,倒也让她安心不少。
云妨县毕竟是县城,这里即将过节的氛围分外浓郁,街道卖年货的摊子包罗万象,家家户户早已贴上门神财神祈求来年顺遂。
孩童拿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围绕在父母身边,街边耍杂技的更是锣鼓喧天,阵势浩大,人们脸上的喜气怎么也压不下去,想必这就是幸福生活吧。
祝浮萍无暇顾及热闹的古都风貌,神色凝重地跟在祝大郎身后,直奔县衙。
“龚小子,你在衙门有认识的人吗?”祝大郎站在县衙门口,踌躇不敢上前。
龚寒石点头,伸手接过银钱,上前与守门的衙役寒暄几句,没一会就回来:“只有一个时辰。”
祝浮萍舒口气,小声道谢。
“呦呵~龚巡山,这就是你新娶的媳妇!也太~独特了吧。”看门衙役见到祝浮萍的脸,差点惊呼出声,同情地看着俊俏的龚寒石,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喽。
祝大郎脸色难看,下意识落后几步,低垂着头不吱声。
祝浮萍则昂首挺胸,对衙役露齿一笑,自豪地说:“我家夫君慧眼识珠,不是那肤浅之辈,我的容貌虽有瑕疵,但心胸豁达、蕙质兰心、心灵手巧、温柔体贴……”
一连串美好的词汇蹦出,不仅调侃得衙役目瞪口呆,就连甚少有表情的龚寒石都嘴角抽搐,别开脸不忍直视,祝大郎的头都快要贴在胸口了。
果然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呀!
“钱大哥,我们先进去。”龚寒石朝晕乎的衙役点点头,扯扯祝浮萍的衣袖,带头往牢房的方向走。
祝浮萍也大大松口气,赶紧跟上,其实她也不是有意大放厥词,实在是紧张呀!有第一次进牢房的紧张,也有第一次面对宿主亲人的紧张。
牢房与她所知道的一样,阴暗、潮湿,一排排低矮的牢舍,让犯人只能佝偻着脊背,上方密密麻麻的铁网,阻隔了越狱的可能。
无论在哪个时代,钱真的能砸出一条道,除了不能见死囚,其他只要钱到位,保管能畅通无阻。
找到祝三娘夫妻的牢舍,龚寒石和祝大郎识趣地候在一旁。
瞧见蓬头垢面的女人,面如死灰的男人,祝浮萍眼眶微热,深吸口气,盘腿坐在地上。
“娘,我来了。”这个时代还是有人性的,夫妻犯事可以关在一个牢舍,也不怕他们串供。
“浮萍,你咋来了!快回去!这里不是姑娘来的地方。”女人激动地爬过去,使劲推闺女回去,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按住母亲的手,祝浮萍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娘,我只有一个时辰,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只要你们是冤枉的,我一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呜呜~没用的,你快走呀!”闻言,祝三娘趴在牢门低声啜泣。
唉~没办法,祝浮萍只能将目光锁定在祝三郎身上,沉着地叫:“爹。”
祝三郎的眼里没有一丝生气,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了无生气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爹,弟弟真的杀人了?”
“当然没有!”祝三郎激动地反驳,可说完又无力地垂下肩膀。
“既然如此,你认什么命!家里把积蓄都拿出来,不是让我来看你等死的,有事说事,快点。”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而她就是那个太监。
祝三郎看了眼不一样的女儿,又看了看站在后面的人,闭上眼,眼泪顺流而下。
“阳石与学校的同窗起了争执,当天夜里,那个同窗被人杀了扔到我们家的化粪池。捞上来后,发现他手心一直握着一块石头吊坠,那是阳石出生时我亲自挂在他脖子上的。最糟糕的是,那个同窗正是石县令的小舅子。”
说着说着,祝三郎抹把脸,垂头丧气,犹如困兽般颓废。
祝浮萍皱眉,熟悉的词汇让她有点恍惚,但这不是重点。甩开脑子里的疑惑,接着问:“死因是什么?”
“溺死。”
“被粪水淹死?”这也太扯了吧。
“仵作说先被水淹死,然后扔到化粪池。”
“同窗死的时候,祝阳石在哪里?”
“他一个人在西街后的水沟洗恭桶,那天我和你娘身子不大爽利,就没一起去。”
“阳石的石头坠子怎么会在同窗手里?”
“与同窗争执时被对方拽走了。”
祝浮萍点头,转而问祝大郎:“大伯,那人的尸体下葬了吗?”
“没有,还在义庄,县令夫人要等凶手伏法之后再下葬。”
“嗯。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替你们申冤。”握住祝三娘冰凉的手,祝浮萍心头涩涩的。
临走前,她又给狱卒塞了一些银钱,哀求道:“大哥,我爹娘身子弱,麻烦您多照顾一二,下次给您带点下酒菜,麻烦了。”
看在银子的面上,狱卒爽快点头,反正这里不是死牢,并不会犯忌讳。
三人刚踏出县衙,就见人群往一个方向跑去,还有人拎着水桶跑上去。顺着人群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县衙西北方冒起滚滚浓烟,像是……
“失火了?”祝浮萍惊呼,体内的小家伙又开始蠢蠢欲动。
祝大郎和龚寒石皱眉,随即异口同声:“义庄!”
祝浮萍一激灵,飞速朝义庄奔去,要是尸体烧了,那就真的死无对证。据她所知,古代的尸检并没有现代那么高超,他们也许能从尸体身上寻找突破口,但义庄起火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快点救火~”
“注意火势走向,不能牵连其他房屋。”
“大人,龙叔还在里面。”满脸黑灰的人捂着鼻子禀报。
面容粗糙的衙役脸色难看,目光沉沉地盯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阵风从旁掠过。
“浮萍丫头!”紧跟其后的祝大郎胆战心惊,却不敢跟着一起进去,焦急地来回踱步。
龚寒石想也不想紧跟其后,目光锐利地寻找熟悉的身影。
这场火,外面看着凶猛,但里面并不可怕,就是浓烟熏得人头昏脑胀。就在这时,龚寒石赶到,伸手在祝浮萍鼻下按了按,她瞬间恢复清明。
“寒石,有人,快把他背出去。”
一副华丽的棺材旁躺着一个老人,看胸口微弱地起伏,再不背出去就真要死翘翘了。
想到龚寒石特殊的体质,祝浮萍咬牙上前背起老人,扶着棺材板颤巍巍起身,隐隐闻到一股粪臭味。
就在这时,头顶的木板再也承受不住烈火的侵蚀,轰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