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韫回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莫名的冷冽。
父子二人多年隔阂,在这一刻越发深重。
姜穗眼看着气氛不对,想上前缓和二人关系,“这件事的确是有心人在幕后算计,爸,你消消气。”
“我气的是这个逆子目无尊长!”
想到刚才周时韫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陌生人一般,周国平一时间竟有种惊惧。
这居然是他的儿子……这竟是他的儿子!
“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你跟家里、跟我这个做父亲的说过吗?现在反倒怪我误会你!”
说到这,周国平的底气都足了不少,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周时韫,“就像我说的,钟颜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没有让家里人操过心,可你不一样!”
姜穗默默地收回想要劝和父子的想法。
她算是看出来了,周时韫的父亲,跟大多数父亲没什么两样,同样专制、蛮不讲理,以自己为中心。
她本以为周时韫是在什么都不缺的家庭里长大,可现在看来……起码自己得到了姐姐的爱。
而周时韫什么都没有。
就在她怔怔出神的时候,周时韫淡淡地问道:
“说完了吗?”
周国平正兀自口若悬河地数着周时韫的“罪过”,其中赫然有一条,就是周时韫“擅自”在外面开公司,让外人都揣测周家父子是不是失和。
擅自开公司……不知道多少人都想着自家的败家二世祖能够有出息,可这一点到了周父的口中,竟成了天大的罪过。
姜穗听得心中五味杂陈。
她倚靠在周时韫身边,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
察觉到姜穗无声的安慰,周时韫先是一愣,旋即反手用力握住了她的。
周时韫等周父说完之后,这才平静地反问:
“你说完了吗?这就是你眼中我的罪过?”
一旁的刘慧原本看得津津乐道,眼下见父子二人要爆发一轮更激烈的争吵,假惺惺地出来劝道:
“时韫,你不要跟你爸爸吵架,说来说去你爸爸都是为你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爸爸将你拉扯长大也不容易。”
“这是我跟他的事,你一个中途嫁进来的外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周时韫看都不看刘慧,刘慧没想到他当着老头子的面居然敢这么说,脸上一时红一时白,最后只能讷讷道:
“我虽然是个外人,但是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自然希望你跟父亲好好的。”
周国平见周时韫连长辈都敢顶撞,气得眼前发黑,他指着刘慧冲周时韫吼:
“你刘阿姨加入这个家二十多年,对你从来只有鼓励没有苛责,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不仅不念她的好,还对着长辈呼来喝去!你的教养呢!”
“我的教养从不对着靠美色和身体上位的人。”
周时韫反唇相讥,不过他也彻底看清楚父亲的昏庸和双眼蒙蔽。
继续跟他争执只会让自己陷入口舌之争,他握紧手心里的柔荑,头也不回地在周国平气急败坏的骂声中离开。
也许是心中有气,他一路走得又快又急,衣角都翻飞起来。
姜穗跟在他伸后,差点跟不上。
好在周时韫走出几步就察觉到姜穗跟不上自己的步子,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停下脚步,看向姜穗,“抱歉。”
“你有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
姜穗却不以为意。
在亲眼见识到周家人是如何对待周时韫之后,姜穗对周时韫偶尔的古怪脾气,冷淡反应,忽然都不在意了。
她就算生长在一个没有双亲的家庭,可还是感受过姐姐全身心的爱。
可他除了富足的生活,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是爱,怎么去爱一个人。
她想到之前周时韫追求自己时的那些举动,一时间有些想笑,“你之前对许沁沁,是不是跟对我一样用钱砸?”
“她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人。”
言简意赅地回答,下一秒,周时韫看向姜穗的眼里仿佛盛满大海星辰,“可是对着你……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打动你,我只有钱。”
穷得只剩钱?
如果是从前,姜穗听得这句话,总想吐槽这些有钱人凡尔赛。
可真真切切感受过周时韫在周家的处境之后,她又忽然理解了。
她轻笑着道:
“那是谁教你这么追我的?”
“咳咳——”
听到这些,周时韫脸上居然浮起暗红。
他轻声道:
“身边的兄弟给我出了不少主意。”
说来说去,身边的狐朋狗友只有许清远给出的建议更加实用。
姜穗听得好笑。
他在她面前永远是运筹帷幄的形象,没想到也会有找场外救援的时候。
想到自己追求姜穗的那段时间,周时韫自己也想笑,他不无感慨,“当时那么多人都对着你虎视眈眈,我向来自负,面对他们的时候都会觉得不安忐忑。”
现在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他看了她一眼,“我也只是个平凡男人。”
是她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平凡。
两个人出了周家之后,沿着江边一直慢慢走。
居然就这么走到了姜穗的大平层楼下。
今天周时韫还要处理一些别的事情,就没有陪着她上去。
姜穗心情愉悦不少,正哼着小曲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却远远地发现门口坐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她被吓得不轻,好在楼道灯应声而开,让她看清楚来人。
是叶舒。
叶舒坐在地上,将头埋进双膝中,似乎在睡觉。
“舒舒。”
上前轻轻摇了摇叶舒,姜穗生怕吓到她,她轻声道:“你怎么坐在这里?宁浩呢?”
叶舒惊醒,她抬头看向姜穗,露出红肿的一双眼,看得姜穗心头一紧。
她赶紧带着叶舒进屋,给她找了一个褥子盖住身子。
“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轻声埋怨道,姜穗又给她端来热牛奶,“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勉强冲着姜穗一笑,叶舒忽然不想让姜穗为自己担忧,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轻叹了口气,“我就是在想,我将来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