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边吃着，一边闲聊，话题自然也离不开校园生活。其实韩晓方才跟霍东升聊天，心中的疑惑已经少了一大半。所以遇到章洋调笑他时，也多少能反击一两句。
“没看出来，你还挺闷骚的。”霍东升惊讶道：“刚见面时你不是还挺腼腆的，或者说，高冷。”
“没想到内里是个逗比么？”韩晓苦笑。自己确实有点生人勿近，但除了自觉缺乏交际能力之外，也有不愿跟人交往过深的想法。但像是现在这样被沐歌姐硬是安插进游研社里，同众人建立了联系，他也不会说特别抗拒，只能说是顺其自然。
“学长就是那种，不熟的时候像刺猬，熟悉了之后像大金毛的那种人。”云意捧着杯子说道。
“算外冷内热吧。”章洋也跟着附和。
被刚熟悉的几人这么评价，韩晓也跟着有点面颊发烫。他故意反击云意：“那你呢？你是萨摩耶还是哈士奇？”
“学长你是不是对我的智商有偏见？”云意一脸嫌弃。
“我是说你跟它们一样可爱，不行么？”韩晓玩笑道。
云意像是被忽然冰红茶烫了一口，捂着嘴巴说不出话，硬是转过身去，耳根子都红透了。
韩晓也自觉失言，一时间尴尬得脸颊抽搐。
霍东升拍拍韩晓的肩膀：“土味情话讲得不错。”
韩晓只恨自己手中的冰红茶不是啤酒，不然喝到断片就能直接忘掉这段了。他从来不喝酒，因为喝酒有害健康。所以应该醉得挺快。
片刻后，云意才回过头来，目光躲闪，不敢看向韩晓：“如果是可爱的话，那我应该是萨摩耶吧。”
见到云意硬是要把话题接下去，章洋也不禁傻眼：“两个笨蛋，不会聊天就不要硬聊了。”随后大手一挥，喊道：“老板，这边再来一打掌中宝！”
“好嘞！”美女点单，老板自无不可。今晚又是累并痛快着的一夜。
吃完夜宵，四人在回校的路上压马路。连山大学所在的区域本来也比较偏僻，毕竟学校的占地面积大，郊区的地皮则相对便宜。不过随着学生们聚集过来，各种小吃摊贩，甚至酒店旅馆都拔地而起，渐渐的这块地区也变得繁华不少。
章洋和云意排前走着，看着琳琅满目的街头小吃，一转眼，手中就多了不少零食。两个女生食量不大，更多的只是尝尝鲜，多出来的都丢给两个男生解决了。韩晓嘴里塞着章鱼小丸子，手里提着各种口味的车轮饼，心里却隐隐有些兴奋。
上个学期，他几乎没有过这种交际。日常生活是三点一线，除了宿舍食堂教学楼，他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虽然也不会觉得寂寞，但他也不讨厌现在这种烟火气缭绕的日子。
不多时，几人已经走回了学校。校门进来是一片园林景观。九曲回廊绕着一个月牙形状的小池。池子边上花团锦簇，红碧争春。正巧今天是这阵子少有的晴天，虽不是满月，但月光明亮，照得满园花朵煞是可爱。
连山大学的宿舍是按专业分配的，所以章洋所在的文科女生宿舍同云意所在的理工科女生宿舍差了半个校区，所以当两个男生自告奋勇地送女生回宿舍时，就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组。韩晓同云意一组，章洋和霍东升一组。
在走廊的尽头，章洋和霍东升向韩晓二人道别。着装现代的俊男美女走在古建筑中，让韩晓有种把这一幕拍下来的冲动。
顺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还有大段距离才能到理工科的女生宿舍楼。韩晓和云意就这么并肩走在深夜宁静的校园中。
双方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穿过一个向上的斜坡，路边紧靠着一面水泥墙壁。低矮的墙壁上格出来了数个方格，堆着泥土，里头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偶尔有几支鲜艳的红花探出头来，带着浓郁香气的花朵抚过两人的头发。
云意走在斑驳的阴影中，一张俏脸忽明忽暗。
韩晓习惯沉默，所以并未感到无所适从。像这种明丽清澈的夜晚，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不过他倒是介意起云意来。从第一次见面起，这小姑娘就总是咋咋呼呼的，像是有用不完的活力。像现在这样安静，反倒让韩晓不禁纠结起来，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话破冰。
“学长，章洋姐和东升哥看起来很般配，是吧。”云意忽然开口。
“诶，是吧。”韩晓一怔，呆愣愣的回道。他没想到云意提起的居然是恋爱话题。
“怎么回得这么不确定？”云意抿着嘴笑了起来：“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怎么轮得到我这个妖怪反对？”韩晓接过话茬：“我听东升说了，他告白……没成功来着？”
“东升哥这都告诉你了？”云意好奇地望了过来：“看来学长确实有种让人信任的魅力。”
“是他自己坦荡吧。”韩晓苦笑：“而且看样子，他也不打算放弃呢。”
“嗯，东升哥都没有遮遮掩掩的。”云意背着手，一蹦一跳：“学长你知道吗？在你来之前，东升哥说过，如果他在电竞节拿到了资格，就再向章洋姐告白一次。”
闻言，韩晓惊讶不已：“这件事，你们都知道。”
韩晓不由得敬佩起霍东升的坦率起来，但同时也不由得为他的情路担忧。毕竟这么明目张胆的追求，章洋却始终没答应。
韩晓转念一想，沐歌姐给自己定的要求同样也是要在电竞节拿到名次。按照游研社的规则，拿到名次的选手就得到了进入校队的资格。
“可是东升不是已经在校队里了吗？他去年拿到资格了吧。”韩晓不禁疑惑。
云意点点头：“对，不过并没有禁止重复参加，学长你也可以当成校队成员作为考官。而且，去年就是在得到资格后，东升哥才跟章洋姐告白的。”
“然后就被拒绝了？”
“是啊。章洋姐真是一点都不给面子呢。”云意吃吃笑道。
韩晓只好陪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习惯性地沉默着，却见云意快走了两步，在道路的前方转过身来。一片皎白的月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明亮得让韩晓都快看不清云意的面庞，只能分辨出那双透亮的眼眸。
“学长你……有女朋友吗？”云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韩晓歪了歪脑袋，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跳到这个地方的。他讷讷回复道：“没有。之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云意的内心无声地跃动了起来。好！很好！她心想，自己已经走出了一大步，是不是应该乘胜追击，更进一步？她嘴唇嚅动：“那我想加一下你的深网账号，应该没问题吧？”
云意怂了。
韩晓则是显得有些慌张：“我之前想加你来着，一玩起来就给忘了。”
“那我现在申请可以吗？”云意指尖滑动，在韩晓看不见的地方，一张虚拟信笺已经拟好，正待投放。
“不好意思。”韩晓拒绝了。
云意的指尖顿住。
韩晓别过眼神：“我……我现在没有终端。”
没有终端，意味着没有连接深网，自然也不能同意云意的请求。但说到底，如果不是韩晓个人对终端的抗拒，在奇点时代，加一下深网账号倒也不是什么过分严肃的事情。不过，相比起旧世纪的个人账号，深网账号包含更多个人信息，一般是不会对陌生人开放的。
见到韩晓一副窘样，云意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越笑越大声，眼泪都笑出来了。笑得韩晓手足无措，只能苦着脸吐槽：“有这么好笑吗？”
“明天有课吗？学长。”云意抹了抹眼角，嘴边还留着笑意。
韩晓将自己的疑惑放在一边，点了点头：“明早有早八，下午倒是只有两节。”
“那，下午四点半，《星海》不见不散。”云意没有询问，而是通知。简直就是在说：给我来游研社！
韩晓举手投降：“一定准时。”
“到时候，我带学长去见个人，关于薇薇的事情，她应该能给你一些提示。”
“可以啊！”韩晓眼前一亮。
“顺便给学长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云意转身，垂下眼眸看了韩晓一眼，随后摆摆手：“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走啦学长！”
“哦……嗯。好，晚安。”虽说云意看不见，但韩晓也还是挥了挥手：“再见。”
虽说走之前云意还是那副乐天派的样子，但韩晓总觉得心里有些郁闷。
第二天，韩晓早早就没了睡意。虽说是早上八点半的课，而且教学楼也挺远，但起得还是太早了。看着时间还有不少，他便翻身下床准备去操场跑个步。
哲学系的课程既多且难。今早的课程是《美学原理》，主讲的老师在谈论着质料的概念，韩晓听着饶有趣味。
如果说上课还算专注，下课之后的韩晓就整个精神都涣散开了。一直到下午四点课程结束，他打算去游研社见云意的时候，才有点恍惚回神。想起自己这大半天都是这种状态，韩晓有些无地自容。自己原来是这么容易沉迷游戏的网瘾少年吗？
上课时间，游研社里的人并不多，韩晓一眼就看见了云意。小姑娘趴在前台，同人工智能投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她今天穿着一件轻薄的深粉色外衣，里边则是简约的白色过膝连衣裙，露出半截小腿，正百无聊赖地踢踏着。
韩晓招呼一声，云意立刻转过头来。她本想快步走来，硬是刹住了脚步，等着韩晓走近。
“怎么，都无聊到跟人工智能聊天了吗？”韩晓打趣道。
一旁，人工智能投影出来的乖巧女生对他微笑。
“是啊，都没人来找我聊天的。”云意撅着嘴说道。
一旁，游研社几名男生不禁翻了翻白眼。刚才他们鼓起勇气上前搭讪，都被云意两三句话打发掉了。想到这里，那几名男生更是对韩晓怒目而视。凭什么他就可以！
韩晓此刻倒是神清气爽了不少，一扫之前的神不守舍，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因为约好了要去见其他人，云意也没跟韩晓闲聊太久。不一会儿，两人轻车熟路地走向老地方，戴上了终端。
终端的金属外壳刺激着皮肤，让韩晓感到一阵不适，心里也极度抗拒。但看向一旁的云意，见到玻璃镜片后女孩的目光也同样投射过来，韩晓心里就变得平静下来。照这样看，自己对终端的抗拒很快就能减弱甚至消除了吧。
“这都要多亏云意啊。”韩晓喃喃道。
“咳咳……你在说什么啊学长！”
“我是说，我很感谢你。”
云意一阵无言，这个学长真的是口无遮拦。
终端启动，脑机接口连接，进入深网。
在一阵闪光之后，两人来到了云意的个人空间中。虽然只来过一次，但韩晓依旧记忆犹新。
“怎么不直接去《星海》？”韩晓疑惑道。
“学长，你是不是忘了昨晚我说过的话了。”云意在一旁埋怨道。
韩晓这才明白，这就是云意所谓的将功补过的机会。他轻笑一声，发出了一个深网邀请。先前他和云意只能在《星海》里通过组队的方式进行聊天，而现在他们通过深网就能进行远距离的沟通。同时也能够直接进入到对方的个人空间中，如果开放了访问权限的话。
云意接受了韩晓的邀请。
于是在一声提示音效后，韩晓那空无一人的列表里，顿时多出了一个名字。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的韩晓，心里也波澜了一下。他抬头看向云意，只见女孩也看着她的联系人列表，随后瞥了过来。两人的视线交会，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无名的羞臊。
“好……好了。学长，我们去《星海》吧。”
“噢噢！走吧。”
不远处，一颗星球一边自转，一边朝着两人飞来。在一阵穿透了大气层般的眩晕感中，韩晓登录了《星海》。
韩晓跟上云意的脚步，进入机甲之中。巴德尔和精卫从一个隔离舱离开，进入到了一条长廊之中。
“我们要找的人就在其中的一节。”云意指着上方。
他抬头看去，呼吸都为之一窒。
这是一条浩瀚的钢铁长廊。深灰色的金属严谨而优雅地构成一节一节走廊，而走廊外边则是无数颗或明或暗的恒星体，偶尔有拖着长尾的流星划破天际。
这条长廊竟然盘旋在宇宙中！朝着一个黑洞蜿蜒而去，深不见底。
“学长。”精卫在前方张开双手，韩晓的耳边传来了云意的声音：“欢迎来到，星海游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