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一开始,韩晓就发挥了巴德尔高速的特点,绕着场地飞了起来。在一边飞行的同时,他也扣紧了手中枪械的扳机。银色的子弹不要钱般倾泻而出。他刻意尝试让自己的运动轨迹呈不规则的Z字型,以规避云意的预判。
在一些偏向竞技的射击游戏中,往往一两发子弹,一瞬间的反应和决断,便可决定胜负。所以为了提高命中率,玩家常常会通过预瞄锁定几个常见的点位和角度。而通过身法,例如使用没有规律的下蹲,或者跳跃,一定程度上便能回避敌人的预瞄。
但韩晓却尴尬地发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也很难端稳手中的枪支。他为了回避对方的预瞄,却使得自己丧失了瞄准的空间。但来不及等他调整思路,云意也为了躲避他乱射的子弹而上下翻飞了起来。
精卫的装甲还保留着一丝女性特有的身体曲线。在飞行时,能量裙甲像是尾翼一般,留下一道道轨迹。原本韩晓还在想,明亮的颜色是否会更容易让对方发现自己。现在却被这能量裙甲晃花了眼。
“原来是这种用法吗?”他不禁有些气恼。
两台机甲在体育场的上空呈现出一场诡异的追逐战。追赶的机甲左支右绌,而被追赶的机甲则飘逸灵动。紧接着,精卫在空中紧急制动,机体减速,朝下而去。而韩晓没有预料到,顺着惯性依旧往前冲。就在他心感不妙之时,云意又从下方抬升。
他们竟然在半空中调换了一次站位。而对韩晓不利的是,不止站位调换了,连攻防也跟着一齐调换了。精卫端着冲锋枪,凝点成线,追赶着他而来。此时巴德尔也无意再维持那僵硬的Z字摆动,竭尽全力地闪躲起子弹来。韩晓正焦头烂额,忽然看见云意发了一个表情包过来,正是之前他发过去的“略懂。略懂。”不由得气急。
他忽然回过神来,朝着武器架飞去。双手一撑,举起一面盾牌便就地翻滚卸力。自己本来就是新手,在身法上想要跟云意这种资深玩家相比,还是太嫩了点。那不如一边用盾牌防御,一边发起反击。
冲锋枪架在盾牌上,有了稳定的支点,而韩晓的射击也变得准确了起来。此时精卫却不躲不避,一个飞踢冲到了韩晓面前!原来云意给精卫的脚部改装成了利爪,此时犹如第二双手臂一样,紧紧抓住了韩晓的盾牌,在惯性和加速度的加持下,一把将盾牌扯开。韩晓躲闪不及,整个机甲都被带翻过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威兹玛星的重力较轻,因此他甚至还滚了两圈,这才停下。
机甲翻滚,但驾驶员舱体并不会随之翻滚,只是视野迅速变化,较难看清现状。在巴德尔的失衡停下后,驾驶员舱体迅速回正,韩晓也就地一个挺身,连忙举手投降。刚才云意那一抓一贯,让他手里的冲锋枪也不知道甩哪去了。
“我输得很彻底啊!学妹。”韩晓咬牙切齿道。
“你好像很不服气啊!学长。”云意也不甘示弱。
两人互放狠话,开始了第二轮的较量。
韩晓从云意手中接过冲锋枪和盾牌,又捡起自己遗落的那支,放回了武器架中。趁着这个功夫,一旁待命的扫地机器人也把破损的场地修复了。韩晓挑挑拣拣,从武器架上提出一把长剑。他原本想试试那把近十米长的宽厚巨剑,但考虑到巴德尔的特性,还是选择了稳妥的长剑。他站回场地中央,和云意对立着。
“在《星海》里的战斗,一般是以枪械这类热兵器为主,但是在机甲同机甲的战斗中,也会切入到枪械发挥不出来太大作用的近身战。所以,学会使用冷兵器也是必修课之一。来吧,学长。”
“你说来?那你的武器呢?”韩晓疑问道。
“哼哼。”云意得意地笑笑,抓紧了手柄。峭立着的精卫立刻屈膝抱拳。双拳前推,左脚虚步前探,摆了个俊俏的起手式出来:“我空手,不欺负你。”
“哈?”韩晓心火上冒。这学妹,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他本就不是推诿的个性,见云意确实没有拿武器的想法,便迅速将心思放到战斗上。
混杂着合金浇筑成的体育场上,巴德尔倒拖长剑,正缓缓地朝着精卫走去。韩晓心中估算着距离。近一点,再近一点。但是如果太近了,是不是会被抢攻?不对,就算是被抢攻,自己也要更有优势。持械和空手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不过韩晓也清楚,现在是机甲和机甲之间的战斗,而非人和人之间血肉之躯的搏杀。刀剑对于机甲而言,并非无法空手挡下的武器。更何况驾驶员身在舱体中被保护得很好,也会促使他做出更加冒险的举动。
云意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刚刚的枪斗虽然自己落败,但是输在技术上的部分要远大于战术上的部分。韩晓相信,如果举着盾的不是自己,而是副社长章洋,那云意绝不敢使用那么大胆的进攻。
进一步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初学者的韩晓,反而放下了忧虑,不再过度思考。他之前并没有练过长剑,连正常地使用都费劲,更别提剑术了。韩晓忽然想到,《星海》里技术的提升似乎和现实生活息息相关。
就在这一晃神间,精卫动了。
韩晓一惊,下意识地将长剑递了出去。好快!精卫迅速侧身,手持掌状,切向剑身。这是正常人类很难做出的举动,因为人是血肉之躯,如果直接用肉掌切去,对方手腕一拧,那就要直接对上刃口了。一般人如果无法逃走,迫不得已空手对持械,还是应该以卸下对方的武器为第一要务。也就是说,要攻击对方的持械手,迫使其放下武器。
而机甲本身就是金属制造的,有些装甲甚至可以比武器还坚硬。所以冷兵器的使用反而比热兵器更考验技巧。如果说枪械是使用子弹堆积伤害,以量变引发质变;那冷兵器就是一招制敌,眨眼间定胜负。
眼见剑势要被劈歪,韩晓连忙抽回,试图旋剑格挡。他左脚后撤,稳定住身型。精卫也顺势扭胯,右脚跟着踩出。她劈向剑身的手也并未收回,而是变掌劈为顶肘,直攻巴德尔面门。韩晓躲闪不及,先是后撤的左脚被精卫一错一拐,瞬间失去重心,朝着前方倒去。头部直接砸在迎面而来的手肘上。只听见一声巨响,巴德尔6.5米高,22.8吨重的机体就这么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场地上。
这次摔得又快又重,连驾驶员舱体的悬浮系统也反应不过来。韩晓砰砰砰地在舱壁上打滚,一时间天旋地转,差点吐了出来。他操控着巴德尔挣扎着坐起,握着手柄喘着粗气,还没从刚才那一下回过神来。
云意操控着精卫在他面前蹲下。平滑如镜的面甲上模糊一片,什么都映照不出来。但韩晓总觉得这个坏心眼的学妹正笑得合不拢嘴。明明才刚见面不久,就这么欺负人,这个学妹真心可恶,但却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刚才那招,叫什么?”韩晓平复心情,对云意使用的招式好奇了起来,掌握这种技巧无疑能够让他在战斗中获得更大的优势。而且他现在回想起副社长的那场战斗,显然她所使用的大剑也是有章法的。
“我刚才所用的是八极拳。这招叫两仪顶,又叫两仪桩,是基础中的基础。”云意笑嘻嘻地说道。她就像是个邀功的小女孩般,等着被韩晓称赞。
韩晓也发自肺腑地夸了句:“好俊的功夫。”
“就这?”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可恶啊,你这个臭学长,真是一点都不会夸人!”
经此一役,韩晓也收敛了心性,无意再战。摘下J1660,韩晓却吓了一跳。眼前站着四名学生,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和云意。韩晓一想就明白了,这四人便是方才游研社战斗的四名选手。方才他和云意正是在深网观看了他们的一场战斗。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生向他伸手,笑着说:“你好,我是游研社的副社长,章洋。关于你的事情,我已经听沐歌姐说过了。她好像还对你挺上心的。”
韩晓起身,同她握了握手,回应道:“你好,我叫韩晓,大二哲学系。沐歌姐提的要求我会尽量完成的。”弦外之音是,绝不会给游研社添麻烦。
见韩晓这副拘谨的模样,章洋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让韩晓差点一个趔趄。她甩了甩偏长的刘海,一头瀑布般的直发明亮又秀丽。章洋大声对韩晓说道:“不是你尽量完成,而是我们会一起完成。”她一把搂过韩晓的肩膀,大手一挥,像是要画出万卷山河:“或许你是把这个要求当作任务,这也不无不可,但是我们游研社的成员,会把登上国赛当作一项荣誉!”
“喔……喔!”韩晓困惑地应和着。
忽然从他们二人背后传来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章洋姐,你老毛病又犯了!学长觉得很困扰。”
章洋这才意识到韩晓的尴尬,触电一般放开手,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总是大大咧咧的。”
韩晓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回头看向云意。他只是下意识这么做罢了,因为在场的人里他只跟云意相识。但是他却没注意到自己也是今天才刚认识的这个学妹,两人之间的相处还没有三个小时。这大半天下来他都被云意带领着,观看比赛,认识游戏,熟悉操作,多少会有一些依赖。韩晓自嘲地笑笑,正打算转回身去,却发现云意也正在无言地盯着他。
片刻后,云意收回目光,站了起来,对韩晓说:“好嘞!那接下来就是今天的最后一站咯,学长。我来帮你介绍一下吧!”云意又回到了一贯的活泼语气,张大着手比向章洋:“当当!这是我们游研社的副社长章洋,大二新闻系,如你所见,是一个大美女喔。但是很奇怪的是她自己似乎没有这种认知,把握不好社交距离,所以总是让其他男社员很困扰呢。”
章洋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然后是刘可哥!大三金融系,擅长使用的机甲是刑天。虽然带着眼镜,显得很精干的样子,但是其实这副眼镜并没有度数!”云意自己给自己鼓着掌。
刘可则是没听到最后一句话般,推了推眼镜,友好地笑了笑。
“接下来登场的是——信越哥!大三计科系,使用的机甲是精卫,不过很快就要变成替补了呢。呜呜,可惜。”
胡信越不理会多戏的云意,跟韩晓握了下手。
“这位是东升哥!大二新闻系,跟学长同样是新手喔,使用的机甲是月读。呃——”云意话未说完,霍东升便走向了韩晓。他个子很高,相貌阳光帅气,是很显眼的一类帅哥。霍东升拍了拍韩晓的肩膀,说了句“欢迎”。
韩晓则点了点头以示友好,一边感叹着帅哥的微笑破坏力不分男女,一边又疑惑着为何他会参加游研社。
“还有最后一位喔,学长,别走神。”
听见云意这么说,韩晓倒也确实找回了几分精神。他明白云意想要做的是什么。他原本就是这种生人勿近的性子,过来游研社也未尝没有感到心虚。但云意却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用这么亲切的态度对待,这让韩晓也不禁心生几分好感。他发现游研社的其他人也都用温和地目光看着云意,便知道短短开学几天,这小妮子就已经和众人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
“是吗?”韩晓回应道,笔直地看着云意:“还有谁?我怎么没看到啊?”
云意一时间有些瑟缩,但转瞬间还是继续着自己的表演。她叉着腰,笑着说:“最后一位,就是我咯。大一计科系,擅长使用的机甲是精卫。学长如果对《星海》有什么疑惑,大可以来问我。”
“嗯,我会的。”韩晓点头,笨拙地笑了笑。
云意愣了愣,忽然别过脸去,也不说话。
“喂!你们两个。”章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走不走,一起去吃饭?”
“要!章洋姐请客?”云意就像是解冻了一般,连忙小跑过去。
“小姑奶奶,这几天下来你都快把我吃穷了!”章洋讨饶道。
“是吗?那今天我请章洋姐吧。”
“真的假的?那我要吃肥牛……”
韩晓也远远地跟着嬉笑打闹着的游研社众人。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星海》会是一个有趣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