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瓶子越来越明亮，他们所处的这个区域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紧那罗不再和云意游戏，而是直接一个传送，将自己位移到了石碑正上方。人马随意地敲碎三个瓶子，瓶子里头的液体溅射到了石碑之上，却唤来了更剧烈的晃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了一般。
“啧！”云意咋舌：“先撤退吧，学长，这里很危险。”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情而把学长牵连进来，更何况目前来看根本就阻止不了这个人。
虽然不知道紧那罗要做什么，但是韩晓心里只有不安。他和云意一起， 驾驶着机甲远离，但目光还是死死地锁在紧那罗身上。
发着光的液体流淌在石碑之上，途径之处，碑石寸寸裂开。裂缝之中又透露出更加明亮的光，带着一丝让人由衷虔诚膜拜的神性。
紧那罗也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搞真的啊。”
下一刻，人马的身影消失，又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韩晓和云意附近。
云意已经恢复了冷静，对刚才自己冲动的行为也是一阵脸红。此时看到紧那罗临近，心头警铃大作，却没有急着动手：“你究竟做了什么？”
“嘘！”人马竖起食指，贴近嘴边：“好好看，这是一场盛大的表演。”
石碑终于支撑不住，被光芒彻底粉碎。裂纹蔓延到石碑底下的土地，途经之处化作飞灰。随着光芒盛放，三种不同颜色的树木也迅速枯竭。树林之中，各种奇形怪状的昆虫挣扎着逃出。一旦被光芒吞噬，就再也看不见了。
三台机甲急速远离，谨慎地观察着光芒的边缘。不过很快，那道光芒膨胀的速度放缓；再过片刻，又稍稍回缩。最终，光芒剧烈地缩回，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
这场变故之后，帕牢星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韩晓等人已经快离开帕牢星的大气层了，却还是能清晰地看见那个空洞的痕迹。
韩晓忽然觉得不对劲。
那空洞中间裂开一道缝，朝着两侧张开，露出一片深红。如血一般的深红中心，是暗红色的圆。那颗圆四下晃动，最后定格了下来。
“不，这不是什么圆。”韩晓心中极为惊讶：“这是一颗眼球，它……祂在看着我们！”
一颗眼球就已经如此，很难想象这个生命体的体积到底有多巨大。韩晓蓦地想起那首诗歌里头提到的回归大地的神灵。
“快！走！”他来不及解释，连忙催动巴德尔牵拉着精卫飞得更快些。紧那罗可以随意修改自己的位置信息，根本不需要他们瞎操心。
随着离开大气层，那天地变动一般的巨大声音也被隔绝。他们来到了彻底无声的真空当中，彻底成为了接下来这一幕的观众。
透过帕牢星大气层和云层看去，只见大地之上地龙翻涌。原本的山川被撕裂开来，露出破碎的断层；而海洋翻涌着浪涛，席卷着大地上的浮尘。
生活在帕牢星上的昆虫和野兽，都被卷入了这场盛大的灾难之中。而最终，星球的表面如同蛋壳一般一片片剥落，露出了一只巨大的生物，或者应该称呼祂为神明。
岩层片片破碎，从帕牢星上剥离，飘飞向太空。而裸露出的星球内核里，流淌着的明亮熔岩。熔岩深处，一个奇异的生物盘踞在其中。
祂的身形似蛇，呈长条状，悠闲地蜗居在帕牢星的内部。头部长满枝丫一般的棱角，斜飞横穿，如同风化的岩石。灰色的棱角交织，掩盖着一颗血红色的眼球。
祂只有这一只独眼，嵌合在棱角形成的牢笼之中，向着四面八方运动，窥视着暌违已久的世界。
随后，目光落在了几台机甲身上。
嗡——一阵眩晕感传来，韩晓忍不住捂住头部。云意也同样感受到了，眉头紧皱。只有薇薇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忽然感到难受。
“这是某种攻击吗？”韩晓惊讶。这神灵一般的存在可以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发动攻击。
薇薇歪了歪脑袋：“攻击？爸爸你误会了，大蛇叔叔是在跟我们讲话呢。”
“讲话？祂说了什么？”云意急忙问道。
“他问是谁把他叫醒的。”薇薇老实地回答。
闻言，韩晓和云意都有些意外，他们看向了帕牢星，除了方才的晕眩，神明并没有额外的动作。
但尽管韩晓他们理解了大蛇的言语，却找不到回答祂的方式。而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大蛇也眼神一黯。身子蜷缩地更紧了。
帕牢星几乎有一半都被方才的异象所摧毁，喷射出的岩石碎块随着帕牢星的引力牵引，在星球周围形成一道窄窄的星环。
“哈哈……哈哈哈哈……”紧那罗终于大笑起来。
这一幕真是有趣，太有趣了。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深狱行星帕牢，本次的讨伐对象是——乌洛波洛斯！”人马朝着巴德尔和精卫优雅地鞠躬：“鄙人在此，由衷地祝愿各位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似乎是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紧那罗没有过多解释，便直接退场了。人马机甲消失在原地，找不到任何痕迹，徒留巴德尔和精卫在太空之中。
“该怎么办？这件事我们已经管不了。”云意语气消沉。
“先回去等消息吧。”韩晓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只觉得大脑过载。
“嗯。”两台机甲一前一后，朝着远处的宙宏星飞去。
在离开帕牢星之前，他远远地回头看去。
无尽的虚空之中，一头巨蛇模样的神明盘踞在破碎的星辰之上，猩红色的独眼毫无规律地震颤着，看向四周。
不知为何，韩晓总觉得祂正在哭泣。
……
乌洛波洛斯的出现很快就传开了。云意先将这个情报丢给了云阑珊，随后就陪着韩晓在宙宏星上等待。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韩晓一脸迷惑，连带着薇薇也学着他的样子，歪着脑袋怀抱双手。
云意竖起一根手指解释道：“像这种情况，一般叫做世界BOSS。”
所谓世界BOSS，就是需要全服玩家来共同进行攻略的高难BOSS战。当然，《星海》玩家众多，如果每个玩家都进来分一杯羹，那古伯星系怎么挤得下？
不过，《星海》又是一个没有等级限制的游戏，没有办法简单粗暴地分割玩家。不过，世界BOSS身上往往携带着大额奖励。比如说，能够提供强大技能效果的材料等。
所以，资深玩家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玩家之间拥有公会和小队这种社交机制，于是便自然而然地开始内部管理。将玩家分为前线和后勤两类。
世界BOSS是典型的高风险高收益，但如果无法击杀，则一点奖励都没有。击杀BOSS后，还需要各大公会之间进行协商，按照贡献度分配材料。
而公会内部也要对不同玩家进行奖励，可能是材料，也可能是星币。总而言之，这会变成一场大活动。
“堂姐她有的忙了。”云意促狭笑道。
韩晓则是梳理了一遍，随后复盘了一下他们的经过：“所以从一开始，人马的目的就是为了开启这个世界BOSS副本？”
按照时间梳理，人马应该是按照顺序，达成了解放乌洛波洛斯的条件。
“虫母应该就是条件之一。把NPC当做炮灰，让他们先去尝试打开盒子后的结果。然后再把密生虫丢到宙宏星上，孕育出虫母后带走。”云意推测道：“从诗歌来看，解放乌洛波洛斯的方式应该跟三个代行者有关。”
“假设虫母就是其中一个代行者，那么后续出现的甲虫应该可以算作是另一个，还有一个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人马解决了。”
“所以，人马拿着的那三瓶药水，应该就是跟这三个代行者相关的信物。”
“最后，经过这一番折腾，将乌洛波洛斯解放。”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理顺后，又发现了数个新的疑点。
韩晓困惑不已：“所以他们这么干究竟是为了什么？给大伙找点乐子？”
“他们是BUG使用者，估计没这么乐于助人。”一谈起这点，云意就面露冷色。
韩晓想起先前云意那副激动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又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
云意一怔，脸色有些尴尬：“学长你还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啊。”
“什么情况？”韩晓一脸迷惑。
“我父亲就是《星海》的开发者之一。”说起自己家的情况，总是让云意有些别扭：“现在是《星海》的安全总监。”
韩晓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星海》的BUG这块，基本就是由云意父亲来负责的。难怪这小姑娘反应这么大。
云意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远方：“估计爸爸这阵子又得加班了。”
……
《星海》大厦地下一百零五层。
两名中年男人行走在狭窄的通道上，使得轻薄的铁皮板发出阵阵撞击声。这里是《星海》的服务器中心，深埋于地下。就在离他们手边不足十米的地方，就是负责《星海》运行的人工智能。
刀片服务器环绕着柱子一般的散热系统，无数指示灯在黑暗中闪闪灭灭。不多时，散热系统开始运行，一阵巨大的风浪从地下涌出，掀起了灼热的涡旋。
风声没有掩盖住两人的谈话。
“又是他们吗？”一个男人问道。虽然年近五十，但云灰黄的脸上却不见岁月的痕迹。从轮廓上可以看得出来，他年轻时一定是一个翩翩美男子。阴柔的外表遮挡不住他严肃的神情。
站在他对面的另一名男人是他的部下，听到自己顶头上司的问话，脸上的冷汗又多了一些：“是的，还是他们，同一批人。虽然登录地址变了，用户ID也变了，但是V还是把他们都识别了出来。”
“只是识别出来而已。”云灰黄叹了口气：“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部下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云灰黄没有再看他，而是将视线挪到了身旁的服务器集群上：“V，自那之后已经过去四年了吗？”
服务器没有回复，只是静静地运行着，发出嘈杂的噪音。
……
“你听说了吗？《星海》要开世界BOSS了。”
“听说了，但是好像没有公告啊。”
“管他呢，反正也不是我们能参加的。”
退出《星海》，还没来得及摘下终端，无数的聊天声就已经传入韩晓的耳朵里。他总算感受到了这次活动的盛大，就连游研社的一般社员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活动并不是官方开启的，而是一个BUG使用者，通过某种复杂的方式，将其实现。
眼下韩晓根本看不出这个事件是好还是坏，心中只有不安在增长。但除了不安之外，还有另一个想法也在蠢蠢欲动。
还有一个月他就要参加电竞节的比赛了。对于一个新手来说，想要战胜那么多对手，多少还是有点困难的。而且在同秘宝持有者以外的玩家战斗时，韩晓根本就使用不了薇薇的技能。
如果他能够上到前线，和乌洛波洛斯战斗，最后捞到一两点奖励，说不定对巴德尔的实力就有质的提升。
想到这里，韩晓连忙警醒自己。他的最终目的还是治好自己对终端的恐惧，而不是真的要拿到个什么名次，那只是沐歌姐强加给他的。
“是吗？你就一点都不想赢吗？”一个清丽可爱的声音从怀中传来。
韩晓悚然一惊。他连忙转过头去，只见云意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他。
这不是云意的声音。
韩晓咽了咽口水，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怀里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女孩一席白裙，光着脚，蜷缩在韩晓的怀里。她的双手挽住韩晓的脖颈，将唇凑近韩晓的耳边：“你真的一点想赢的欲望都没有吗？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