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后山,夜晚斩鬼加上连夜赶路,月基本没有合眼,回到自己的小屋时已经是日出,她眼底涌现淡淡的青黑,打着哈欠,取下身上的东西就躺进了被褥里,谁料刚躺下没多久,左卫门就在外面用翅膀扑打纸门。
她不得不起身开门。
脸上有些不悦。
“什么事。”
左卫门没有说话,只挺挺胸膛,低头用喙啄了啄胸口的信。
月扒着门框,眼神淡淡地看着鎹鸦。
从左卫门胸口取下信,她直接关门,把信扔到一边,又钻回被褥中蒙头就睡。
这一觉直接睡到黄昏。
起床洗漱了一番,她找了点野果垫垫肚子,月这才想起来被自己扔到一边的信。
坐在缘侧,她趁着黄昏的光展开纸张。
信有两封,一封是产屋敷耀哉的,一封是蝴蝶忍的。
产屋敷耀哉的信询问她第一次任务是否顺利,后续如果队士缺失还是希望她能继续帮忙,以及,一月后的柱合会议他希望她能出席,他听说了她刀的颜色的事,他想如果她能和柱级队士多接触的话,适合她的呼吸法应该会有头绪。
蝴蝶忍的信也比较简单,信里客气地询问她这几日的近况,如果不适应后山的环境,欢迎她随时回蝶屋,以及,新的语言教材书已经给她准备好,她有空的话就去蝶屋拿一下,因为她不是正式的队员,麻烦隐队员的话会打乱他们的工作。
倒也挺正常。
把信收好,她决定明天再去蝶屋。
睡了一天,想来晚上可能会睡不着,月打算把那只鬼拿出来下一些蛊术试一试效果和人类有什么不同。
起身去厨房拿起箕篮,关好门走出院子。
更深入些森林,应该能找到些能用的药草。院子里找个时间也开垦出来一块地吧,种一些毒草会比较方便……
她倒也想过花钱买,但是她并没有这个国家的钱,黄金和白银倒是能当做钱使用,但…她也不能总是拿自己那些首饰去换。
砂金她倒是还有一些……就是不知道能值这边的多少。
月正愁钱的事,左卫门就叼着一个布袋从天空落下。
“这是……?”有着花纹的纸?还有些小小的圆片…有银的,也有铜的,上面都有花纹…和铜钱银票有点像…但更精致方便…月打开手掌大小的布囊,拿着两个硬币和纸张在手里观摩,眨眨眼睛一副好奇的模样。
“钱。主公大人给的,任务过程中以及日常生活都可使用,以后每个月,都会按时分发。”左卫门说道。
这样啊……月拿着那小小的钱袋,把手里的几个圆片举起,询问黑色的鸦,“左卫门,你知道这些钱能买多少东西吗?”
左卫门摇摇鸟头表示不明白。
产屋敷耀哉给她的这一袋子钱能买多少东西啊?
她对这边的买卖没有什么概念……
明天去蝶屋拿书的时候问问蝴蝶忍吧,不知道山下的镇子里有没有药材铺。
月收好钱袋,拿着箕篮带着左卫门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
杏寿郎回到本部后直接被送到了蝶屋,经过蝴蝶的诊断,他暂时要留在蝶屋观察伤势不能出任务。
虽然伤口不大,但是被刺得很深,所幸没有伤到内脏,并无大碍,只是在伤口完全痊愈之前蝴蝶大概是不会放他离开蝶屋了。
肩头披着队服,杏寿郎赤着上身坐在凳子上让蝴蝶给他腰间的伤口上药。
给绷带收好尾,蝴蝶忍坐到一旁的桌前书写杏寿郎这几天的药方,一边嘱咐道:“炼狱先生这几天还请不要让伤口碰到水,每天要换一次药,注意动作不要太大,虽然没有伤到内脏,但是伤口在腰间,被刺很深,在长好之前都不要擅动,要是内出血的话就糟糕了。”
“谢谢你,蝴蝶。”杏寿郎挺直着脊背,精瘦壮实的上身在腰腹被缠绕了一圈绷带,他双手放在膝盖,目视前方朗声说着。
蝴蝶忍露出完美的笑容,“不客气。”
杏寿郎将肩膀上的队服穿上,系上钮扣,拿起一旁的火焰羽织时,一支银色的发簪从折叠好的羽织里掉落出来,发出“叮铃”的一声。
杏寿郎侧目,将羽织搭在臂弯,弯腰将那发簪捡起。
“哎呀,这是毗蓝月的发簪吧?炼狱先生哪里来的?”蝴蝶忍转身看着杏寿郎手里的银簪,笑问。
“她的名字叫毗蓝月吗?是没听过的姓氏啊。”他看着手里的银簪,簪头是两朵不知名花朵,缀着闪亮的银片,轻轻一动银片便会晃起来,反射着光,是没见过的款式,但很漂亮。
赤红的瞳里闪过少女清冷愠怒的容颜。
蝴蝶忍双手交叠放在并拢的膝盖上,笑眯眯地道,“毗蓝月小姐不是日本人哦。主公大人有让炼狱先生去考察她吧?她的表现如何?”
杏寿郎扭头看了笑着的蝴蝶忍一眼,眼珠移到了另一边,想起昨夜毗蓝月对那个老板娘毫不犹豫的斩击,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大声道,“那个少女不适合做鬼杀队员!”
“哎呀……”蝴蝶忍没想到向来热情的炼狱先生会给出这种结论,惊讶地抬手掩唇,“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炼狱先生?”
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杏寿郎坐在蝴蝶忍对面,将昨夜发生的事从他在场那里为止全说了出来。
蝴蝶忍听完,也秀眉微蹙,紫眸中浮现出担忧。
“……家人变成鬼,出于私心对变成鬼的家人抱有幻想的人总是会做出错误的决断,我们没办法阻止。但把日轮刀对准人类,是完全违反队律的……炼狱先生的伤也是毗蓝月造成的吗?”她问道。
杏寿郎摇头,“不是,当时我顾着保护那个老板娘,没注意她的神智已经不清醒,那个鬼似乎是她的孩子,被毗蓝月收进奇怪的袋子之后,她失去理智用这根发簪刺伤了我。”
闻言,蝴蝶忍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但其实毗蓝月小姐并不是正式的鬼杀队员……队律应该也用不到她身上,嗯…感觉这件事会很难处理啊。”
“唔姆?那个少女不是正式队员吗?”杏寿郎询问道。“还有蝴蝶你说她不是日本人,是怎么回事?”
蝴蝶忍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毗蓝月啊…她来自大洋另一端的国家,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日本的,但发现她的时候,她的同伴已经被鬼吃掉……”
蝴蝶忍将自己了解的毗蓝月的基本情况和杏寿郎说了说。
“……之后,主公大人并没有过多提及她曾经是做什么的,大概是不方便透露吧,感觉是个很神秘的人……队内知晓她存在的人也不多,而后她自己请求住到离鬼杀队有点距离的后山那边。她在没有日轮刀和紫藤花的情况下,几乎没有受致命伤,就用自己的力量打败了下弦,她的实力也是不可小看。”
“来自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异国,毗蓝小姐她或许也经历了许多事。鬼杀队的战力一直都在削减…除了柱以外的战力,派得上用场的队员往往很少,鬼的攻击范围却在不停扩大……主公大人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想要将斩杀了下弦的毗蓝月留在队里。我听伊黑先生说她只用了半日就掌握了水之呼吸和全集中·常中,是个十分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柱的孩子。”
杏寿郎单手摸上下巴,眸中浮现一抹思索,“这世上天赋之人虽少,却并不是没有,没有正确的信念支撑,我很怀疑她能否做出正确的决断!走于斩鬼之路,坚定正确的信念是一个鬼杀队员基本的要求,若是没有这份心,很容易出现隐患!”
毗蓝月她朝着人类拔刀,把日轮刀刃对准无辜弱小,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当时杏寿郎没在…没有人拦下那一刀,那么日轮刀就将染上人类的血液。
“是啊…这也是个问题。”蝴蝶忍语气颇为无奈,“但是炼狱先生,毗蓝月所生活的地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她很多想法也与我们大相径庭,她从前的生活环境让她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要完全抛弃过去,融入新的环境,巨大的文化差异,这都需要时间适应。面对毗蓝月,我们也要适当换位思考一下她的感受,把我们的想法强加给她那是不行的,至今为止走上斩鬼之途的鬼杀队员,都是发自心底地承认着鬼杀队才一直坚持至今。”
杏寿郎重新扬起精神的笑容,“我觉得蝴蝶你说得十分在理!但是……我也会把这件事如实上报给主公大人,犯了错,那么就必须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是错误的,要及时改正!”
“这是当然,我有寄信给毗蓝月小姐,想来她明天应该就会过来蝶屋。在主公大人对这件事有所表态之前,炼狱先生要是遇见了也可以和她心平气和地聊一聊,啊……炼狱先生说话要慢一点哦,那孩子还在学习日语的阶段,语速太快的话,她是听不懂的。”
“好,我记住了!”杏寿郎目视前方朗声说道。
在森林里采药的月蓦然停下来连打了两个喷嚏,揉揉发痒的鼻子,月感到有些疑惑。
*
翌日,晨起换了身衣服,戴好额带和面具,月把日轮刀别在腰间,抬头看了看太阳,估算时间大概刚过巳时,现在去蝶屋还能顺便在蝶屋吃个午饭。
这里的口味好像都很清淡,可能也有那段时间她受着伤必须清淡一些的原因吧,和她口味不太一样,但好在味道还算不错,也都是将将好的量,今天去蝶屋顺便去问一下厨房的那些东西怎么用,还要逛逛镇子,要买些用的药材…她月信也快到日子,还要准备些布、棉花和针线……
月领着左卫门一边想着要买的东西,一边走出门朝着山下走去,手上的镯环在手臂前后摆动间发出清脆的声音,回响在林间。
抵达蝶屋时,蝴蝶忍正好做完杏寿郎今日的换药工作,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药房里走出来,碰上了拐角进来的毗蓝月。
三人在檐廊下碰面。
“嘛~是毗蓝小姐啊,怎么戴上面具了?看到衣服后才确认是你,抱歉呐。”蝴蝶忍歉意地弯了弯双眸。
“没…没事。蝴蝶忍…我来,拿书。”月下意识地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具,朝着蝴蝶忍点头致意,说道。
蝴蝶忍笑着,“好的,请等一下,书我放在房间里了,毗蓝小姐在这里等我一下吧。”
蝴蝶忍朝着另一边的拐角走去。
檐廊下剩下月和杏寿郎面面相觑。
月对于这个浑身都充满了正气的人有很深的印象。不仅仅是蛊虫对他的抗拒,还有前两天的事。
左卫门说他是什么?炎柱。
确实像是火焰一样,头发的颜色也是。
一个理念不合聊不到一块儿去的人。对恩将仇报的人还那么大度,保护对方,蠢到没救。
在月的想法里,这样的人分分钟会被社会吃到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打量着对方,杏寿郎则是扬着热情的笑容,眼神不知道在看哪里。
杏寿郎在想怎么打招呼。
蝴蝶说过她不熟悉日语,说话不能太快。
“早上好!今天天气真不错呐!”杏寿郎抱着手说道。
月被他突然的问候惊了一下。
“啊…是,早上好。”这人嗓门好大。她讪讪地想。
月不知道怎么和这边的人打招呼,她日语都不熟练,能听懂就已经是努力学习的成果,要熟练正常交流还需要一段时间。
两人间再度陷入沉默。
“你接下来还会出任务吗?”杏寿郎接着问。
“我的鎹鸦左卫门,并没有给我带来…任务,我应该不会,去出任务。产屋敷耀哉,也没有说我必须去。”月回道。
杏寿郎仍然大声,“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我认为你不适合成为鬼杀队队员,但我不会质疑主公大人的决定,你举刀试图伤人这件事我已经上报给主公大人。”
她现在不适合去做任务,在她还觉得杀人是正常的情况下,杏寿郎觉得毗蓝月不适合去斩鬼。
任务避免不了和普通人接触,若是从鬼的手里救下了无辜之人,而后又对他们拔刀相向的话,那他们所做的事不就无意义了吗。
月听懂了他的意思,看来他对于前两天她想要杀掉那个妇人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炼狱杏寿郎,你是否,弄错什么。我要杀她,是因为她想要杀掉我,我保护自己,有什么错的?”月语气十分理所应当。
她抱着手,身体轻轻倚靠在檐廊下的柱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杏寿郎嘴角的弧度下落了几分,“那么,对于毗蓝少女你来说,因为鬼陷入悲伤的我们,加入鬼杀队的人也是不值得你拯救的吗?”
“……我不知道。”月扭头去看蓝天,有些迷茫。
她那里的人,的确是不值得她救的。这里的人……嗯……她尚且还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像她原本国家的人一样……
产屋敷耀哉不一样,
铁穴森不一样,
蝴蝶忍不一样,
但是哪里不一样,她具体又说不上来。
那个妇人看她的眼神,倒是和以前她遇见的人一样……自私自利。
非要说的话,鬼杀队里她遇见的这些人,不求她的回报,也不求她的钱财,甚至得知她的身份后也没有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在知道她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之后还帮助她学习这里的语言。
不求回报。
为什么呢?吃饭要付钱,做工要付酬。
在鬼杀队,没有盘剥,没有重男轻女,至少在鬼杀队的这段时间里,她并没有产生过厌恶的情绪。
“那么我不得不纠正少女你!”杏寿郎声音拔高了几度,“家人变成鬼或者是被鬼杀害,人都会感到恐惧和悲伤,经历了这种事的他们已经非常可怜,他们的心因为鬼而布满了伤痕,所以他们有任何反应都是正常的,即使不被理解,我们也要正视他们,坦坦荡荡,鬼杀队队士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斩鬼,若是有人犯了错,那么将他扭送至警署,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自有政府和法律会处理。”
“我们没有那个资格去审判普通人的对错,所以,毗蓝少女,你不该将刀对准人类,你是强者,而普通人永远比不上你,我们鬼杀队,日轮刀刃所指,只能是恶鬼。虽然我不清楚你的过去,但如果你愿意说,我很愿意聆听。”
炽热的烈焰猛烈地燃烧着。
少女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在眼底浅浅闪烁,而后又被深不见底的黑吞噬。
月:……
他语速很慢,以确保她听懂。但是……
这个人果然是蠢货啊。
这样正气凛然……她快被他蠢哭了。
她轻轻叹气,扭头不想再和杏寿郎说话,至于他的最后那句,忽略就行。
装作听不懂吧。
蝴蝶忍在杏寿郎说完这句话后抱着几本书从拐角走来。
脸上扬着温柔的笑意,“哎呀~炼狱先生和毗蓝小姐聊得很开心啊。我打扰到两位了吗?”
月从蝴蝶忍手中接过书本拿在手里,“没有,打扰。蝴蝶忍…叫我月就好…这里,有没有卖药的地方?我需要买些东西……但我,不知道地点。”
“药?”蝴蝶忍眨眨眼睛,十分不解,“月买药是要做什么呢?如果受伤了的话可以来蝶屋哦,蝶屋的药和治疗对队员都是免费的。”
月摇摇头,“我自己会…配药吃,我需要药,调理身体里的…毒蛊,嗯…很复杂,说不明白。”
蝴蝶忍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而后又笑眯眯地询问,“毒…蛊?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月需要什么药呢?我看一下蝶屋里有没有。”
月并没有设防,“是吗,那就拜托你了……”
她随口说了几样中草药的名称,为了正确她还特地对着字典好好对比过,应该不存在发音错误导致找错药材。
蝴蝶忍皱皱眉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月一眼,而后笑容变得有些抱歉,“哎呀哎呀…这些都是用量很少的草药啊…蝶屋里都只是有些样本而已,不过没关系,镇子里有药材店,午饭过后我带你过去吧?”
月点头,“好。”
“那就这么决定了,炼狱先生似乎也没什么事,我看月的日语还需要进步,不如在吃午饭前炼狱先生帮忙教导一下月吧?”蝴蝶忍笑眯眯地看向杏寿郎,“这也是增进了解的一种方式,炼狱先生意下如何?”
“唔姆!没有问题,教导毗蓝少女就交给我吧!”杏寿郎露出了很有干劲的模样。
月:……
说太快了,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