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客观、公正的答案。
又是这种答非所问避重就轻的回答。
的确是对于重生者的看法，但不是源琢月想知道的那个看法。
不过还好。
比起之前的直接转移话题，现在也算是愿意提及这些与过往有关的东西。
源琢月冥冥之中总感觉，钟离与自己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隔阂感，就算现在两人的确算是亲密无间。
即使通过两人之间的联系，源琢月能隐约感知到钟离情绪上的变化，她仍觉得两人之间有一层隔膜。
似雾里看花，镜中水月。
她看不清，也无法真正的触碰到，现在的经历就像是一场奇幻的美梦，而梦醒之后她什么也留不下。
这样的感受促使着源琢月，想要离钟离更近一点，想要更了解他一点，想要能够抓住些什么。
于是源琢月又继续问道：“我想知道，在你的主观印象中……对重生者，是什么样的看法？”
她问出了一个几天之前绝不敢问出口的话。
钟离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源琢月垂落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有些不安的捻了捻指尖的布料。
而后抬眼与钟离对视，两双金珀般的眼眸相对，她故作平静的开口询问：“我……可以知道吗？”
钟离轻笑：“自然可以。”
说罢，他略有些突兀的抬起了手，掌心朝上，对着源琢月。
源琢月犹豫片刻，如梦中那样，将手搭了上去。
钟离回握，牵起源琢月，踩着有些湿润的石板路，向前走去。
钟离为了配合源琢月的行进速度，走的并不快，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
才听见他的声音响起，但由于身高与视角的原因，源琢月并不能看到钟离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那依旧沉稳的声音，依旧平淡的声线。
钟离说道：“……若只有一两位重生者，知晓未来的经历，能避免一些悲剧的发生，的确可以说是命运的馈赠。”
“只不过……”钟离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下去：“在提瓦特重生者日益增多，从稀有变为常态，从最开始命运的馈赠恩赐，渐渐变为多如毫毛一般。似路边随处可见不起眼的杂草，成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源琢月有些怔愣，她从梦中的碎片化的场景中窥探到过重生者的存在，她知道有很多。
但从未想过，在钟离口中，会用常态以及稀松平常这样的词汇来形容。
钟离还在徐徐说道：“也因此重生者与非重生者之间，起过不少的冲突。重生者急于改变，急于脱离原有的轨迹，并试图安排自己的亲友走上一条在自己看来最正确的道路。”
“而没有重生的人，不曾经历过那些艰难困苦，心性也与重生者认知中的不同，甚至于的他们有的还不曾相识。相熟的人无法理解，自己的亲朋好友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自然而然便走向了反抗的道路，与妄图插手自己人生的重生者刀剑相向。”
钟离说到这里，声音依旧如故，但话语中透着一股惋惜：“正因如此，两方的冲突绵连不断，日积月累甚至在某些地域，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源琢月闻言沉默片刻，心底渐渐染上一抹沉重：“那么在璃月呢？你的国度？有这样的动乱吗？他们……有妄图插手你的人生吗？”
钟离轻笑道：“在璃月，因双方都过于迷信岩王帝君，对此有所顾虑，反而达成了一个相对微妙的平衡。”
而钟离没说出口的是。
随着重生者的日渐增多，到了最后不曾重生的人，反而成为了那个相对特殊，相对格格不入的存在。
不免会有重生者生出这样的思虑。
为什么神明都能重生，如我这般的人都能重生，而……你却没有重生？
而这样的看法，在尘世七执政中出现重生者后，如就燎原之火蔓延扩散并攀上了顶峰。
而在璃月，他们自以为是的保持缄默，又暗自在各自之间保持距离，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轻易地将一切的暗涌压制在水面之下。
源琢月自然听得出来钟离的话，又是只回答了一半。那没回答的另一半问题之中，又潜藏着这样难以细思的恐怖？但她也不好在追问，也不敢在追问。
源琢月有一种，逼迫钟离将未愈合的伤口剖开，鲜血淋漓的供她观摩的错觉。
她是想了解他，但不太愿意通过这样的方式去了解，即使钟离对此表现的轻描淡写毫不在意。
钟离做出总结：“于我而言，重生者的确算是一个难以管理的难题。”
源琢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脑中一面思考着，一面默不作声的跟着钟离的步伐前行。
与之前避而不谈，讳莫如深不同。
钟离愿意倾述，愿意表露出来自己的看法，即便是他真正吐露出的东西并不多。
但他主动愿意撕开这道口子，或许只是单纯的为了满足源琢月的求知欲，既然他已经迈出了这一步。
源琢月不想轻易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她思索了片刻，想到了梦境之中，钟离所构建的他口中已经成为遗迹的璃月古城，还有如数家珍的璃月港。
源琢月换了个不那么刺激的话题：“……你很喜爱璃月吧？也很重视璃月，对吧？”
如果不是因为深爱，不是因为重视，怎么可能将记忆之中的璃月港，在瞬息之间在梦境中分毫不差的构造出来。
对每一棵花草，对每一处砖石，都了如指掌。
源琢月听他述说过，脚下行过的每一寸土地，所历经的过往岁月。
那是他停留了六千年的地方，久到他已经成为了历史本身。投入了感情，用心血去浇灌，才能在荒芜的土地上开出了绮丽的花朵。
将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去爱。
钟离回答得要比之前快的多，声音也要轻的多，眉宇舒展带上了一抹笑意：“是，我的确所喜爱着璃月。”
像是父母在介绍自己最优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