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司安终究还是没能拦下自己的母亲,因为柳月杉的坚持。
母亲被衙役带走之后,燕司安就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牢房里不止有洪班头一个帮手,其余还有两三个受过燕家恩情的衙役。
刚开始也不敢太过直接,后来看到洪班头的举动才慢慢大胆起来。
好在他们都是底层人,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还没有注意到他们。
但是时间不会多了。
衙门,后宅。
柳月杉就算不是燕明哲的夫人,也是十里八乡少有的美人。
柳家十几年前,是开州府地界上的大族。
也就是为了姑爷的前途,慢慢变得含蓄起来。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施哲还是接见了柳月杉。
几天不见,虽然略显憔悴,但是仍旧有一种称得上娇弱的美颜。
有那些发饰的装点,不显得一丝狼狈。
施哲咳嗽了一声,掩去了心中的晦暗,坐在高位上,拿着气势。
说道,“柳夫人这是来干什么,燕大人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难不成柳夫人还想翻案不成。”
柳月杉一脸的淡然,但是内心却并不平静。
想起昨夜儿子与洪班头的对话,一时间悲从心头起。
声音有些凄凉,“施大人,不知道我夫君明哲与大人起了什么冲突,非要置我燕家于死地。”
施哲心中冷笑,这是上边人的意思,他不过是一个推手罢了。
装作不在意的理了理衣袖,道,“柳夫人说的哪里话,燕大人贪污之罪,已经是有了明证的,怎么就说是我置燕家于死地了。”
柳月杉的声音突然拔高,质问道,“所以你就杀了我的丈夫。”
施哲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柳月杉会知道这么隐秘的消息。
燕明哲的生死是昨天定下的,本来柳月杉几人也要紧随其后,但是后来被人提醒,这件事情便缓了缓。
毕竟一家四口先后死去,再傻的人也能辩出不对。
但此时不能承认,施哲冷哼道,“柳夫人可不要胡说八道,燕大人畏罪自杀,怎么能是我们施以毒手。”
柳月杉的瞳孔瞬间放大,在这之前,心中还有一丝幻想,想着洪班头是道听途说,事情还有转机。
但是施哲这么一说,燕明哲绝无生还的道理。
那边施哲还在得意,“燕大人也算是懂些廉耻,知道以死谢罪。”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衙门的仵作已经验过尸身,事情成了定居,你们翻不了天了”
他们已经和魏宗成达成了协议,巡察使到了之后,就用燕明哲畏罪自杀的罪名上报朝廷。
有了巡察使的认可,到时候任谁来了都不能翻案。
柳月杉的怒意几乎无法遏制,但还是强行压低了声音,央求道,“放过我的孩子,需要什么条件。”
施哲眼前一亮,面对柳月杉这样的美人,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之前只想着尽快把事情遮掩过去,倒是忘记了还能从柳月杉身上榨出些许油水。
主动逼迫还有些麻烦,但是柳月杉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怪不得他了。
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几步走到柳月杉的面前,“这不就看夫人的意思了吗。”
看着柳月杉的婀娜身段,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拽过柳月杉的一只手,一边摩挲,一边说道。
“只要夫人有意,留下司安和司然两个世侄也不是不行,毕竟燕明哲一人犯罪,累及全家,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看着面前的府尹大人令,柳月杉感到一股恶心。
但是目的已经达到,趁着施哲还在迷恋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柳月杉已经悄悄探出了自己的簪子。
之前被胡正清索要的时候,燕司安为了保全柳月杉的尊严特意留了下来。
这个时候却成了最好的工具。
“你果然不可救药,那我们一起去死吧。”
声音很轻,但是炸在施哲的耳朵里就像是一道惊雷。
特制的簪子直接扎向府尹施哲的喉咙,柳月杉的眼中满是癫狂。
有绝望,有必死之心。
可怜了燕司安兄妹,但是柳月杉实在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在听到丈夫生死的时候,柳月杉的心已经死了。
不知道这一簪子扎到了哪里,鲜血瞬间彪飞出来。
柳月杉还想刺第二下,但到底是一介女流,直接被惊慌失措的施哲一把推开。
随后大叫着朝着门外冲去,
“救命,救命……”
动静很快引起了门口仆人的注意,急忙推门冲了进来。
一群人和施哲撞在了一起,柳月杉站在几米外,却是知道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终究还是没能成功。
仆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施哲身上沾满了的血迹就察觉到了不对,急忙将人护在身后。
施哲也终于回神,随即大怒。
一只手捂着渗血的伤口,一只手指着柳月杉怒道,“疯子,疯子。”
“你们一家都别想活,我现在就去下令,让那两个小杂种陪你上路……”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生路已经断了。
柳月杉的脸上露出了欲哭无泪的凄厉笑容,“施哲,你会遭报应的。”
“我燕家先走一步,你也不会远大。”
说罢脸色坚定,一簪子扎向自己的脖颈要害。
鲜血彪飞,双目瞬间失去了神采。
不知道临死前有没有见到自己的丈夫,但一代美人,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周围已经围满了人,虽然都是施哲家里的仆人,但无不被柳月杉的贞烈所打动。
施哲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燕家这一次,确实是有些冤屈。
但是施哲却全然没有醒悟,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对身边的下人吼道,“去把胡正清给我叫过来,一家子都是这个臭毛病。”
“行行行,那就都去死,去死。”
人群散去,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违背府尹大人的命令。
死牢,自从柳月杉离开之后,燕司安的心情变没有平静过,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燕司然也是因为母亲的离开,稍微有些无精打采。
本来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徒遭大变,终究还是露出了薄弱的部分。
突然,一股心悸出现,燕司然鬼使神差的说道,“哥,我想爹娘了……”
燕司安心头莫名一惊,突然响起母亲临走前,头上消失的发簪。
瞬间明白了所有。
一股悲怆和绝望在心头涌动,明明不至于这样的。
燕司安冲向门口,他要见施哲,他要拦下母亲……
但是还不等燕司安说话,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围了上来。
为首的,正是长史胡正清。
随行的有衙门的压抑和胡家的护院,浩浩荡荡一群人。
被激怒的施哲不打算给这两个年轻人一点活路,所以打算就这样在牢里把两个年轻人解决掉。
燕司安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但是除了除了无尽的悲凉一时间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燕司然平时习惯了大大咧咧的性格,现在也没有想那么多。
看着胡清正过来,冷声道,“老王八,你又来干什么。”
往日里就看不上这些官员欺压百姓,想要阻拦也没有能力,只能逞口舌之力。
胡正清以往不在意,现在更不在意。
直接掏出一纸文书来,清了清嗓子,道,“现已查明,燕明哲贪赃枉法,证据确凿。”
“府尹大人本想等上报朝廷之后在做定夺,然燕明哲以死谢罪,死无对证。”
“又有燕家柳氏柳月杉刺杀上官,虽然身死但是不容抵罪,累计家眷。”
“现判燕明哲柳月杉之子燕司安,女燕司然,法场问斩,即刻执行。”
话说完,燕家兄妹已经失了神。
燕司安是果然如实的绝望,燕司然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几天不见的爹爹,半天不见的娘亲,就这么没了?
“你骗人,”眼泪控制不住的滑落,这些天虽然有些伤心,但是不想让母亲担忧,一直强行忍着。
可是现在父母都不在了,这份坚强又要给谁看。
想要寻求安慰,看向自己的哥哥,声音哽咽,“哥,他们是骗人的的对不对,爹娘都还在的……”
但此时燕司安没有时间安慰自己的妹妹,他万万没有想到,施哲竟然敢直接下这样的命令。
试图继续挣扎,“胡大人,大夏先祖曾有过严令,为了杜绝冤假错案,斩首之罪要经过朝廷审批,秋后方可问斩。”
“你们这样做,不怕留人口舌吗。”
胡正清心中冷笑,要不是怕留人口舌,他们一家子都活不到现在。
不过表面功夫了得,只是淡然道,“大夏先祖也曾说过,叛逆之罪无数过分,可先斩后奏。”
“你猜猜看你父亲贪污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支援叛军吧。”
“幸得施哲大人英明,提前察觉到了异样,要不然让你父亲的诡计得逞,岂不危急我大夏的安危。”
说完也懒得和燕司安兄妹斗嘴,大声道,“来人啊,给犯人叉将出去,刑场伺候。”
身后的压抑大手没有丝毫犹豫,呼隆隆的就朝着牢房拥挤过来。
这个时候燕司然终于反应过来,父母已死,他们也要死了。
没有悲伤,只有愤怒。
还不等人冲进来,就想冲出去撕了胡正清那张破嘴。
但是下一刻,燕司安出手,将燕司然护在了身后。
“别冲动,我们还有机会……”
胡正清冷笑,“机会,你们怕是没有了。”
此时衙役和恶仆已经将两人严严实实的给围住了,只等一声令下就能把人拖出来。
接下来就是刑场砍头,这件事情基本上就算了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突兀的脚步声响起。
胡正清善察言观色,所以五感相对灵活。
来人脚步极重,不像是普通人。
身边的打手基本都在牢里困住了燕司安兄妹,身边无人,一扭头就看到了来人。
是一个气质不凡的少年,穿着干练,面露英气。
让胡正清莫名的有些心慌。
不过在开州府的地界,身位长史,胡正清还真没有什么害怕的。
向着跟随在这少年身后的洪班头怒道,“死牢重地,怎么能随便放人进来。”
“你以为你一个班头,就可以知法犯法吗?”
对于洪班头这种小角色,胡正清是从来不放在心上的。
现在又是在干着亏心事,自然不想让外人围观。
想的是把人赶去出,先把正事办了。
却没成想两人继续靠近,让胡正清更加恼火。
刚想发怒,却见那少年淡然道,“虽然我大夏时有叛贼出现,但是以往都是在偏远之地,没想道竟然在如此富庶的开封府也能见到,真实让人开了眼界。”
“只是不知道这位大人,证据是否齐全,此事,是否经得起人推敲。”
胡正清心中暗道不妙,之前只想着将燕明哲下狱,伪造的都是贪污的罪证。
要是给他们些许时间,造反的证据也不是没有,但是事态匆匆,他们现在也经不起推敲。
忍不住皱眉,“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插手朝廷的事情。”
那少年自爆家门,道,“家父云麾将军卫恒,我的职位不高,但也是振威副尉的官职,卫林锋。”
胡正清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面前这人来头这么大。
虽然不认识年轻人,但是卫恒的名字还是知道的。
大夏边军一虎,帮助朝廷驻守边境二十多年,外族未曾有一刻占到过便宜。
早就听说卫恒有一子,少年英雄,十二岁便跟随在父亲身边,在边境极负盛名。
虽然很多都是借着父辈的名号,但是卫林锋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能身居从六品振威副尉的将职,属实也不一般了。
有些摸不清卫林锋的意思,如果要插手燕家之事,还真有点麻烦。
犹豫片刻,胡正清试探道,“不知道卫小将军这是要?”
卫林锋已经到了近前,看了一眼牢房里被众人围着的燕家兄妹,尤其是哥哥燕司安,隐晦的点了点头。
两人机缘巧合相识,现在也算的上是朋友。
之前收了信就一路往这里赶,似乎还没有很晚的样子。
不够武将不能插手文职,这也是大夏先祖定下的规矩。
所以说话比较谨慎,“我和燕司安是朋友,听说燕家的案子疑点重重,好奇就过来看看。”
胡正清眼睛微眯,挖坑道,“小将军是铁了心的要和叛逆之人勾连不成?”
这是个陷阱,如果卫林锋说是,不管燕家有没有谋逆的罪名,施哲都可以去朝廷参上一手。
对于文职和武将的争执,朝廷也乐得其成,最后的结果就是敲打卫家,让卫林锋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但是卫林锋也不傻,针锋相对道,“证据尚且不足,如此笃定叛逆之罪,难不成你们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虽说是接近事实,但是打死了胡正清也不会承认。
同样态度坚定,“府尹大人已经下了死令,燕家兄妹今日必死。”
“如果您想要争这案子的漏洞,我看您还是自己去施哲大人面前分说吧。”
说完,直接下令,“叉出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