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提,池夏才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痛。
她窘迫地扯了下衣摆,“……我自己能处理。”
“你够得着?”宋霁野轻笑,“外套脱了,我帮你上药。”
池夏惊慌地拉紧了衣服,几乎是秒答,“别。”
“你养父母看见了只会担心,临走前让他们少难过点。”他无奈叹息,“我会闭眼,什么都不看。”
她垂着眼,原本雪白的面颊沁上一层樱似的粉,似在纠结。
宋霁野懒勾着眼看她,“小姑娘皮肤嫩,不及时处理不仅会伤口感染,容易留疤,以后穿露背的衣服可就不好看了。”
“我……不穿那样的衣服,”池夏眼帘轻颤,声音也低了下来,“琴姨和安叔不让。”
宋霁野沉默地看着她,随即胡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个房间的装修风格是你喜欢,还是你养父母喜欢?”
池夏低敛着眸,“我的喜好不重要,他们喜欢就够了。”
他没再往下问,顺其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房间里有急救箱么?”
“就在书桌下的柜子里。”
她想去拿,宋霁野却拉住她,“坐着别动。”
他在柜子里找到了急救箱,转身时池夏已经背对着他将外套脱了下来。
她穿的白裙很规矩,除了手臂没有一处是裸露的,但洁白的布料后背沾上了墙灰,伤口的血隐隐渗了出来,和白皙的脖颈显得格格不入。
宋霁野看得眼皮一跳,但又很快错开眼,“拉链。”
池夏艰难地抬手去够,但手肘也跟着撞上了墙受了伤,却在离拉链一步之遥时停滞不前。
他轻叹一声,按住她的手放下,“我来。”
宋霁野面不改色地将拉链往下拉了一半,露出一片刮蹭出血的后背。
他看得蹙起眉心,从箱子里拿出一瓶双氧水。“会有些疼,别忍着。”
池夏其实很怕疼,在冰凉刺激的液体触碰到伤口的一瞬,她下意识就要疼得叫出声。
但她害怕发出声音会引起顾素琴和赵建安的注意,只能强忍着痛。
她的背很瘦,骨肉匀称。
宋霁野全然没有其它旖旎的心思,眼前这个漂亮却柔弱的小姑娘,像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纯洁栀子花,他只有怜惜保护的念头。
他神情淡定地替她上好药,“拉链就不拉回去了,再碰到布料容易二次摩擦伤口。保险起见缠个绷带,别碰水。”
池夏以为他要继续上手,向来语速缓慢的她立即道:“绷带……我可以自己来。”
身后一阵收拾东西的窸窣声,她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窘迫地红了耳根。
宋霁野合上急救箱,似笑非笑地勾唇,“放心,我不趁人之危。”
池夏将外套简单披在身上,飞快起身,到门口时又停下,声音细若蚊呐:“没想到你还挺正人君子的。”
她动作轻柔地关上门,宋霁野眸色深沉。
“呵,小姑娘还挺单纯。”
宋霁野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时眼下还有些淡淡的乌青。
池夏见他起得早,诧异过后弯着眼打招呼:“早上好,宋……霁野?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怎么写,霁是光风霁月的霁么?”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用这样清朗的词语来形容他的名字,微怔了片刻。
“嗯,是。”
“名字很好听。”
她笑起来时柳眉弯成月牙,盈盈杏眼像漾着星河。
宋霁野错开眼,“东西收拾好了么?”
“收拾好了。”池夏表情黯淡下来,“我怕吵醒他们,早就将行李箱放在了客厅。”
车离开碧水镇行驶上公路,池夏一直绷着的情绪终于爆发,捂着脸无声抽泣起来。
宋霁野腾出一只手从中控台上抽出几张纸给她,“哭出声会好受些,不用憋着。”
她一股脑儿地都接过,往脸上胡乱抹着,厚厚的纸巾很快就湿透了,可她仍旧固执着不发出声音。
宋霁野侧目看了她一眼,“回了京城以后,你不用像在赵家一样约束自己。”
池夏吸了吸鼻子,尽管已经被看穿了心思,她还是倔强否认:“我没有,这就是我原本的样子。”
他轻嗤:“行,现在的你才是你。”
十八年来,还从未有人看穿她的内心。宋霁野,是第一个。
池夏按下心底悄然涌动的燥热,渐渐停下了抽泣。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很爱我。”
宋霁野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挺好。”
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情绪,不由抬眼看向他。
他的半张脸匿于阴影里,池夏还想再看真切一些。下一秒,车就驶入了隧道里,除了墙壁上的灯,车内的光线昏暗到看不清脸。
宋霁野连续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在正午时驶上了和京城相接的高速公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映入眼帘。
池夏好奇地扒在窗户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宋霁野:“你以后会喜欢繁华的京城。”
“京城比起江南的确繁华,但那儿风水养人,山上的药草种类也多。在我小的时候,琴姨和安叔时常会去采药给我补身体,我的体质也是这样渐渐调养好的。”
穿过数条街道,车最后在一处巷口停了下来。
宋霁野停好车,“到了,下车吧。”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池夏的行李箱,却见她还没从车上下来。
池夏已经按了好几下安全带的锁扣,可似乎是卡住了,迟迟解不开。
她察觉到窗外的视线,宋霁野正抵着窗沿好整以暇地俯视着她。
“不会用?”
池夏窘然,“当……当然会!”
可越是被看着,她越是紧张。
宋霁野颇觉得好笑,从驾驶座绕进来,探过身去帮她解开。
在他靠过来的瞬间,池夏闻到了熟悉的橘子清香,她有些晕头转向。
回过神时,宋霁野已经在车外站着了。
他没发觉池夏的走神,解释起安全带的问题:“你系安全带的时候锁扣扣歪了,所以解开容易卡住。”
池夏低低地应了一声“哦”,拉开车门下车。
看见眼前的景色,她怔了片刻。
和碧水镇狭窄只能通人的小巷不同,四周除了梧桐树,没有建筑。
池夏茫然地问:“要去哪?”